第229章：袁氏（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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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袁氏冷笑一声，某种高傲的架势从她的笑声里散了出来，试探道：“看来这位夫人，知道的事儿不少？”

秋珍儿早已听不明他们之间的话语，但能知晓，她领来的二位妇人不简单。此时只两边看着。

楚娇娘转回身，只见褪去卑微挺直胸首的妇人朝她拢近在三步远的距离。

此人眼中的冷厉，是在高门宅院里拼斗出来的狠，楚娇娘不及她，但也无畏惧，“我正好就知晓李家的事儿。”她声音淡淡。

袁氏一脸沉稳明厉道：“我在李家毫不起眼，前头的几个太太轮着压下来，还害死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夫人又是如何认识我二人的？竟还被夫人牢牢记下了？”

“巧合。”

“当真巧合？”

“袁娘子是想从我这儿问清楚后，拿捏我，还是威胁我？”楚娇娘反问。

“无此意。只是好奇夫人为何会认识我主仆二位人？”

李家不大，身为五姨太的袁氏从没有被人抬起过，在袁氏看来，她跟本就不会让人知晓，可为何会有人……

袁氏内心发着抖，她怕被人发现她与李家有牵连，从而被送上断头台。就如佟妈妈说的，她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要跟着李家受到牵连，是李家害了她呀！

楚娇娘盯着她那双似竖起尖刀的眼，清淡地侧眼示意了佟妈妈，道：“这位嬷嬷往来外头的次数多，见过之后，有了印象。后头有心，便找人做了打听，自然也就晓得这位嬷嬷便是李府五姨太的随身婆子了，何况小王爷的事儿……闹得那么大，能叫人不晓得吗？袁娘子还有疑问吗？”

袁氏怔着身子向后踉跄一步，心道，她果然全都知道。

话至此，秋珍儿也明白了一二，这二人竟是与小王爷有关的！那可是……要杀头的吧……

这方佟妈妈一听是因自己，才使得自家小姐被人发现，登时忙挪步跪在袁婉君面前，拉着袁婉君连连责备自己。

“小姐！是我对不住小姐，都是我的错，都怨我，不该乱往外头露脸，害了小姐。”

袁氏木讷片刻，回神看回佟妈妈一把将她拉了起来，道着与她无关，命里如此，谁也料不准。

末尾说着，竟是与佟妈妈一道哭着，后头又道都怪她自己命不好，才落得如此地步……

两人你宽慰我，我宽慰你，叹论世道不公，慈悲菩萨不可怜人云云，楚娇娘瞅着二位主仆的之情，可谓……撼动天地。

且说柳州刺绣大家袁家，早在七八年前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家的刺绣以袁氏滚针技法闻名，层次覆盖明显，色泽对此鲜明，尤以动物为主。《龙虎啸》便是袁家的经典名作。

但就在五年前，于柳州的一次刺绣大会上，袁家展出的一副《趣逗金蝉》的小幅绣作，被行内人道知是仿了某位前人的《吟金蝉》之作。

其用线、手法、线层、均脱了袁家技法，与《吟金蝉》全然一模一样，因此引了骂名，道袁家以纺作参赛，没有遵守刺绣大会的规则，辱了其行内之人，从而毁了名声。

之后，袁家便开始被人唾弃，直至没落。(但据说此事，是有同行瞧不惯袁家一家独大，才如此使用了手段。此话不提。)袁老爷也因此一病不起。

袁婉君为袁家的独女，为继承衣钵传承，曾发过誓，二十岁前不嫁人。但此事发之后，袁老爷知自己无力翻身，且时日不多，更不想因此毁了女儿一辈子。

是以袁老爷将袁家的手艺拱手让了出去，亦在临终前，托付了吴州的老友李秀一家，待为照料小女。

袁婉君那时十八，性子纯真，头一年去李家，还算当了客人好生被照料，过得还算不错。

偏偏大宅院儿里各种心计，勾心斗角算计不断，正反是某位太太为了和某位太太争宠，第二便用袁婉君下了个圈套，让李秀上了套，二人苟合了。

李秀因此娶了她，袁婉君这才被迫成了李家的五姨太。

袁婉君似被一掌推向地狱一般，整个天际于她黑了，比父亲去世还要黑暗。

从那时起，她便对李家恨了起来，穿透骨子里的恨。

怀上孩子，是佟妈妈在耳边灌输了言语，道说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儿，不如全心全意当好李家的五姨太，怀上李家的孩子，用那个孩子一步上位，好将那些害过她的人，全都踩在脚下。

袁婉君花了两年时间，接受了此事，也听了佟妈妈的话，开始讨好周遭的人，讨好李秀。然而，老天就是让她事与愿违。

袁婉君最终还是被院里的那些个牛鬼蛇神陷害，遣去了庄子上。正是楚娇娘撞见的那一回。

也就在去到庄子之后，袁婉君这才发现了李家庄子在背地里与小王爷干的勾当。

当时袁婉君与佟妈妈决议，原本打算借此，好生将李家整治一番，但发现此事并不是她想得那般简单，甚至是件搅动天地的事儿。

于是她也害怕了，便将此事藏了起来。

小王爷东窗事发之前，袁婉君就是因一早知晓此事，早做足了准备，带着佟妈妈逃到了山的另一边。二人也是因此逃了一劫。

事发之后，二人又听闻与此事有关的人员皆满门抄斩，二人不敢露脸儿出来，便化作村妇在山里躲了一阵子，一躲，竟是半年之久。

直到身上的钱财用尽，没了生计，二人这才不得已出来讨活儿。

“这位夫人，婆子我与小姐二人，已与李家脱离干系，亦不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婆子，也实在走投无路，求夫人给条生路，赏口饭吃。”

佟妈妈丢得下脸，但想早是苟且度日，为了活下去，还有什么丢不了的。

然另楚娇娘未能想到的是，袁婉君竟也跪了地，就在方才撑还起来的架势，转眼在此刻溃散如尘，溃散到虔心，如佛前的信徒一样。

“落到此番地界，到底是任人鱼肉。”袁婉君一脸暗淡，切又是释怀好笑，“李家如今满门抄斩，已是平了我心中的恨意，但我……我与李家毫无关系。请夫人不要介怀，我二人绝不拖累夫人半步。只求夫人心好，给口饭吃，也当我二人是自食其力。”

楚娇娘未言语。

袁婉君抬了眼神来，“我见夫人，好像也不是一个愿意将事儿闹大的人，还望夫人给个机会。”

道着，一个头首深深叩下，佟妈妈同在一旁深深匍下。

楚娇娘凝视看此人，最是这种被踩在脚底，被忍耐穿击过的人，内心最是强大，最是透彻，最是明白自己想要何物。

但她说错了，楚娇娘该闹大的事儿，还是会闹大，只不过此事她确实不想闹大，且没必要闹，本就是两条道上的人。

楚娇娘一句话未说，微微颔首做了告辞，便出了门。

袁婉君一丝着急，“夫人！夫……”见楚娇娘没身影，末尾还是止了声。

佟妈妈见此，方起身想要追步上去，袁婉君一把拦了回来，随即一口冗长的气沉了下来，“算了，咱们……切实是亡命之徒。”

“小姐……”

秋珍儿是局外之人，但也知与小王爷之事有过牵扯的，在当时可没一人活下来，没想到这就被她撞了两个。

但凡哪一天追查下来，她也是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