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缠足之风(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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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为恶月, 不利婚事。湛大纵然想赶紧走礼, 早些时候给自家混账小子把儿媳妇娶进门,看他还敢不敢吃住在营里不着家, 却也不肯冒着不吉利的险在五月叫官媒人登门。

谁知就有那不讲究的。贤德妃才在四月最末日打发夏太监出来, 赏下一百二十两的银子,叫荣国府在初一至初三于清虚观打三天的平安醮。又赏下了端午节礼, 荣国府里众说纷纭,都说娘娘这节礼叫人看不懂。若说娘娘疼爱亲自教养过的幼弟,赏下的东西最多也还罢了。可偏生宝姑娘的节礼里头多一串与宝二爷同有的红麝香珠串儿, 云姑娘呢,没有这珠串儿, 却也有一样其余姊妹没有独宝玉有的芙蓉簟。下人们都猜度着难道娘娘想要宝二爷双美兼得不成?

还有黛玉的节礼,虽没什么物件儿与宝玉相同,可东西却比他的还贵重些, 只比贾政、王夫人、薛姨妈轻一线。更稀奇的是, 林姑娘的教引嬷嬷朱嬷嬷的女孩儿,程皇商家的外甥女也得了赏, 和荣府三位姑娘一模一样,虽仅有扇子和数珠儿, 也叫人啧啧称奇了。

贾妃赐下的节礼是一并送到荣国府的, 给朱绣的东西由朱嬷嬷收了,贾母喜不自胜,一连声的命去接朱绣进府里来,被朱嬷嬷三言两语挡了回去。

等回去罗翠坞, 朱嬷嬷还气恼不已,跟陈嬷嬷道:“自打上年端午日这府里大姑娘封妃,老太太是越发随性了,这恶月不出门不作客的俗礼都不看了。”

陈嬷嬷哂笑,这分明是说贤德妃毒日受封,荣府里没法子,只得把这恶月当吉月过,“你这嘴,越发毒了。”又劝她:“姑娘这里有我呢,况且姑娘的身子骨愈见康健,今年天气这样急热起来连碗汤药都没用。你自家去住两日罢,过了端阳再过来也使得。绣丫头只怕想你想的紧了。”

才说了上年贤德妃端午晋封,今年五月五又出了新鲜事:贤德妃贾元春于端午日晋封贵妃,封号不变,正经的称呼应是贤德贵妃。贾政入朝谢恩,贾母等内眷们也大妆起来预备谢恩,却正值当今和皇后都在侍奉太上皇皇太后过端阳节,并不得空,只得在宫门外头磕了头。

就连赖嬷嬷也跟儿媳嘀咕:“怎么又是端午日?若说是晋贵妃是大喜事,倒也真是,宫里如今除了皇后娘娘,就是咱们娘娘和吴贵妃了,只不过这样的大事儿,可也不选个好日子?”

赖大家的就把从赖大和赖尚荣那里听到的话告诉婆婆:“谁说不是呢。都说这皇家的事最看重吉时吉日,就是修缮宫室都要钦天监卜算个好日子呢,真真儿叫人想不明白。”

一次还算是巧合,可这每每都挑个毒月毒日算甚么呢。此一回荣国府上下都不如去年封妃时那边得意洋洋,喜气盈腮,贾母更是少有的没呼亲引戚的大摆筵席,只薛姨妈往王夫人出走动逾发勤了起来。

不管荣宁二府如何在清虚观唱戏供奉,贾母带着宝钗、湘云等如何去观里看戏,罗翠坞里始终平静如昔。

三春姊妹在王夫人后头抱厦里住着,倍感暗波,倒是常过来同黛玉一起读书作画,弹琴写字。陈嬷嬷和朱嬷嬷每二日都抽出一个时辰来教导些管家理事,当家的主母可以不事必躬亲,却不能不懂俗务弯绕,只要心里有数,不被蒙蔽,就是每日琴棋书画诗酒花的活着也无甚大事。黛玉冰雪聪明,如今已掌管了罗翠坞的总务,平日里并不大言语这些俗事,罗翠坞上下却也没出过岔子,倒是三春姊妹一旁得了进益,各有所悟。

“这是林姑娘的好意,迎姑娘比你还大些儿,荣府里还只管散着这几个姑娘,别说教导,只怕是故意往废了养。善棋者善谋,可怜这迎姑娘,心里什么都明白,却只能一味装木装傻,若不是有个厉害的琏二.奶奶替她处置一通刁钻欺上的奶妈丫头,那姑娘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儿呢。”朱嬷嬷家来就这么跟朱绣说。

又翻检闺女绣的嫁妆,谁知这活计没找着,倒翻出一沓子什么‘计划书’,上头不仅有自家闺女的正楷小字,还有她舅舅狗爬似的批注。朱嬷嬷这才知道,只不上俩月功夫,这甥舅俩个又做起了脂粉的生意,气的朱嬷嬷拎着一针未绣的嫁衣,狠狠对俩个不着调的舅舅和甥女念叨了半日,直念得两人蔫头耷脑才罢休。

次日起来,朱嬷嬷从箱笼里翻找出来几个闺女旧日所绣的几个五毒的荷包,一面给床帐四角挂上,一面抱怨:“越发钻到钱眼里去了,连节都不过。”

春柳秋桂也缩着脖子,自家姑娘带着她们两个做胭脂膏子来着,十分有趣儿,倒把端阳的规矩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朱绣也不敢招她姆妈的眼,老老实实的让做什么就干什么,头上簪着五毒式样镶珍珠发簪,耳朵上挂着金蟾,手腕上缠着无色丝线,就连衣服亦是绣有五毒图案的,另还有彩纸剪得各色葫芦,都倒过来贴在门窗上,意为倾泻毒气。

一时,丫头来请朱嬷嬷:“老爷说有事情请您过去商议。”

待朱嬷嬷出了门,朱绣才问:“咱们晾的胭脂可翻过了?别叫日阳透进去晒着了。”一面说一面去后院厢房去看。

朱绣住的这院落十分宽敞,不仅有一排向南正屋,东西两侧还各有两间厦房,正屋后头另有一进厢房,这小院可以算得上是套在整座四进大宅里的小二进了。

前头一明两暗两耳的格局,东耳房作了浴房净室,西耳房是搁常用妆笼衣箱的小库房。明间是客厅,靠着东耳房的次间是卧房,用碧纱橱分成里外,朱绣在碧纱橱里头住着;碧纱橱外头有榻,是春柳秋桂上夜时睡的地方,另有圆桌绣凳,月亮落地罩做成博古架的样式儿,上头各式摆件错落有致。另一边的次间则用作书房绣房,不仅有大案和书架,临窗还支着绣架,其余闲适摆设倒少有,更显地这处宽敞亮堂,朱绣这些时日不是在这里伏案写写画画,就是在后厢房摆弄脂粉。

后厢房东西宽度如同正房,只是进深和房高比前头少些,地方是极大的,又只分了三大间。朱绣索性把这地方当做工作间:一边做原料库,另一边做成品库,当间儿做加工置备的地方。这地方仅作她自己鼓捣或教授所用,供应铺子里上货的皆是从城外作坊里运过来的,那作坊在程舅舅置办的一个小田庄子上,这田庄原是程舅舅给姐姐和外甥女置办庄子时一同买下的,朱家庄子的原料不过两刻钟就能送到作坊里,近便得很。

前院里,程舅舅把新开脂粉铺的账本儿给朱嬷嬷看,窥着长姐的脸色道:“这都中的铺面有多贵姐姐知道,更不提在这鼓楼街上的铺面,可咱们这脂粉铺子才开了一月,就有这些盈利,我估算着到年底这铺子的本钱就尽赚回来了。绣绣有长才,她庄子上侍弄的花草也极好,调出的脂粉比这行当里十多年的老师傅都弄的好。她既有这份能为才干,咱们很不该把她圈在屋子里,只许她闲散呆坐,循规蹈矩的把手脚头脑都锁死了……”

程舅舅知道自家姐姐希望外甥女过相夫教子的平顺日子,过她没能过上的生活。只是程舅舅觉得拘在后宅,日日只瞧着垂花门里那点天地,能把外甥女的灵气蕙心都给磨灭了。

朱嬷嬷沉吟半晌,程舅舅又拿出一张契书并一份地契道:“城西百里妙峰山那处,地形起伏高地不平,少有大块平整土地,耕种不成,用来种花却极好。我使人置下了一座三百亩的庄子,这庄子原也是花庄,前朝还进贡过花儿,只是后人不懂打理,那地界儿花圃庄子又极多,挤兑的日渐不成,只这主家卖的贵,才拖到如今叫我买着了。咱们绣绣从她自己的五成利里分出一半来给姐姐,孩子的孝心,姐姐只管拿着。我把这花庄给孩子,她很会打理,日后这庄子的出息也可用作原料……”鼓楼西大街街口的二层铺面用作脂粉铺了,这本是程舅舅用作给外甥女陪送的铺面,只他们甥舅立契的时候朱绣决不肯要这房契。程舅舅也知为长远计,这铺子在程家比在绣绣名下好,故此程舅舅又煞费心思的置下这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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