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花珍珠(2/2)
朱绣不等她说完,就赶忙打断了,笑问:“你多大了?原来家中有几个兄弟姊妹?想家不?…”等语。其中一些其实朱绣早就听到过,现在问起来不过是怕小姑娘忒羞窘。
原来这笑眼儿已八岁有余,比朱绣还大上一岁呢。
朱绣猜自己现在应是七岁,皆因她醒来时身上的衣服虽是人牙子给的,但有一个破烂些的小荷包是挂在她脖子上的,那荷包里面上绣有‘巳蛇、戊辰’字样,系绳虽然发黑发硬了,依稀也能看出这原是一条红系绳。
柴大娘给她新添的金孙儿脖子里就挂了一个红绳荷包,听柴大姐儿嚼舌根,那荷包里还放有一个如意状的小银锞子――时下的风气,富人家的孩子脖子里自然是戴着金银打的平安锁,穷人家一般就是给孩子系个红绳荷包应景。今年是戊子年,朱绣猜想原身应是七岁,也因为荷包上有字,她想着家中应有识字的读书人,胡诌身世的时候才那般说法。
两个小丫头逃出升天,后知后觉地兴奋、恐惧都涌上来,不免叽叽咕咕的说些话儿。谁知就惹着墙那头的人了,只听咣!的一声,不知什么砸到墙上,有人骂道:“三更半夜的叽咕甚,吵的人睡不好觉,也不怕烂了你们的舌头!”这原是一间房隔出的两个小间儿,小的可怜,这头睡着她俩,那边睡了周牙人之前买的四个,晚食的时候都见过的。
巡夜的人刚打过一更的梆子,此时也不过戌时半,正屋里周牙人的灯还未熄呢,怎么就三更半夜了。朱绣耳朵灵,方才明明听到那边也在咕咕哝哝的议论她们两个,这会倒打一耙,骂起她俩来了。
显见的是找茬了。
还没进去给人当奴才呢,就开始争个三六九等了?
“睡罢。明天周大娘见咱们精神好也喜欢。”朱绣故意大些声对笑眼儿说话,安抚的拍拍她的肩。
从来无视最气人。
那边咣咣咣砸了好几下墙,听这头就是不应,才骂骂咧咧的消停了。
次日鸡鸣天未大亮,周牙人就张罗着她们梳洗,又讲了两三遍事项,才放她们吃饭。
梳洗时朱绣心里头也犹豫要不要把脸上涂的石榴皮汁洗掉,吃过石榴的都知道这汁子沾皮肤上,用清水洗一次是万难洗掉的,但若真想弄掉也简单,蘸点醋或者盐就行。
来回衡量了两三回,朱绣还是未动手。一来顾忌着周牙人,周牙人若是知道这皮肤是染得,纵使嘴上不说,心里也该觉着这人精的过了;二来她虽爱读红楼,可书是书,写的都是有名有姓的事儿,又用的是坑人的春秋笔法,谁知道荣国府里现在是什么样?进是一定要进去的,但现在还是别惹人注意的好,先苟着,观望一阵子再做打算。
“珍珠,太太的陪房周嫂子前头见过你了,她说了,你是必进去的,你好生听话,就有你的好前程。”周牙人向一个长脸儿、温温和和的小丫头说道,一起拉帮结派的另外三个小丫头闻言脸上便现出嫉妒来。
“看什么看!你花妹妹有出息,入了管家娘子的眼,是你们这帮子小蹄子能比的?还不赶紧收拾了起身!一会要是露了丑,看我不扒了您们的皮!”
花珍珠!花袭人?
这是什么天赐良缘?朱绣赶忙下死眼把那还未长开的小丫头钉了两眼。
…………
一直等到近午时,六个小丫头才见一个婆子急匆匆跑过来:“周嫂子陪太太说话呢,没空过来。把这几个丫头片子搁这儿您回罢,反正总得过些时日才能听用,若好就留下,不好还给您送回去。”
周牙人忙携了那婆子的手,满面带笑:“唉哟,我的老姐妹,您不带我去见见真佛?太太没说亲眼看看这几个丫头?”
闻言,那婆子冷笑一声:“哟,您也算是周嫂子的近人,怎么如今也不知事起来?阖府几百下人,太太认得几个?更别提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蹄子了,哪儿有这闲心。行了,您快回吧。”
周牙人只不走,强拉她到一旁小声说:“还不是因着太太前儿给周嫂子露了些意思。有意在这些外头买来的丫头里边挑伺候宝二爷的,那宝二爷的事,就是天祖宗的事儿,周嫂子连连嘱咐我好好寻么,大前天还特特上我那里看过这几个,相中了一个,还给起了名字叫珍珠。”
那婆子眼珠子轱辘轱辘转,“还有这事儿?”又有些诧异,“不能罢?家生子用起来才放心啊,这些外头买的值什么?”
“咱们心里是这样想,保不齐太太有别的意头呢?嫂子你想,过些年宝二爷知事了,少不得放两个在房里,这些小丫头子的年纪可不正好,不是家生子,也好拿捏,也好打发,太太才放心呐。”
那婆子听得连连点头,斜眼去睨这几个未来许是能飞上枝头的小丫头,问:“周嫂子看上的哪个?”周牙人就把花珍珠指给她。
“怎么改的这个名儿?这名儿倒不像是太太常使的,老太太屋里倒是爱用这些玉啊鸟啊的名儿。”那婆子又问,这回周牙人只抿嘴笑,却不答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