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2/2)
靳丰年面色微恙,不答。</p>
“想好该怎么与我说了吗?”靳月问。</p>
说?</p>
不能说。</p>
傅九卿不做声,霜枝毕恭毕敬的奉茶,然后退到明珠身边站着,没敢靠近桌前。</p>
“需要我回避吗?”傅九卿端起杯盏,浅呷一口,干涸的嗓子里沾润,他的脸色稍有缓和。</p>
靳月托腮看他,就这么目不转瞬的瞧着,也不知揣着什么心思。半晌,她摇摇头,“你应该知道,毕竟你我是正经夫妻,有些事该早些跟你打招呼。”</p>
牵涉到一桩冤案,绝对不是小事。</p>
放下手中杯盏,傅九卿面无表情的睨着靳丰年,削薄的唇微微翕合,匍出一个字,“说!”</p>
靳丰年眉心紧皱,瞧着眼前的二人,终是慢慢坐下来,叹口气道,“少时入伍做过一段时间的军医,随军出征至边关,当时战事吃紧,眼见着最后一战便要定胜负,谁知军中出现了细作,以至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p>
“朝廷追责下来,将领受累,底下牵连无数,所擒者皆以通敌罪论处,此后便没了动静。我当时正好在邻城采买药材,侥幸逃过一劫,幸免于难。”说到这儿,靳丰年面色晦暗,整个人神情恍惚,“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尸首堆积成山,血流漂杵......惨呐!”</p>
靳月没想到会有这么一桩惨事,当场愣在,“爹......”</p>
“我行医半生,又不是没见过死人,可那种场面,我毕生难忘!”靳丰年捂着脸,仿佛又回到了昔年的修罗场,横尸遍野,鲜血没过鞋面,每走一步都是军士的鲜血。</p>
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人,后一秒已是孤魂野鬼。</p>
没有经历过死亡、未曾见过死亡的人,不知道活着的难能可贵。别父别母别妻别子,为的是保家护国,却因为细作之祸,再也回不了家。</p>
靳月垂眸,掌心里的花生壳捏得咯咯作响,“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p>
“我知道漠苍是为什么而来,可偏偏那件事,我此生都不想再提。”靳丰年极是痛苦的望着靳月,“月儿,你知道那种滋味吗?藏在心中的黑暗,被人掀开之后,死在阳光下,没有所谓的壮烈,反而可悲可怜可叹。十万啊!十万啊!多少支离破碎,多少妻离子散。”</p>
靳月张了张嘴,心口钝痛,却不知该说什么。嗓子里发涩,眼眶发烫,她在府衙当捕头这么久,进过尸房,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p>
那些人不是她的至今,她尚且觉得心里不舒服。</p>
但若是至亲,任谁都会疯!</p>
十万大军......</p>
浮尸遍野,修罗场!靳月坐在那里,很久很久都没能回过神,直到傅九卿握住了她的手,冰凉的掌心贴在她的手背上,她才红着眼回望他。</p>
“现实之所以为现实,是因为超出了你所能想象的残酷。”傅九卿眸色平静,口吻尽量平缓,不至于让她察觉到,掩于其中的波澜,“要不要告诉漠苍,是你的选择,谁都不会干涉!但有一点你必须明白,撕开陈旧的伤疤一定会流血!”</p>
靳月仲怔。</p>
不可否认,隔了这么多年的伤疤,一旦被揭开,何止是流血......也可能会丧命!</p>
傅九卿走的时候,靳月还定定的坐在原地,仿佛失了魂魄,有些神情恍惚。</p>
“丫头?”靳丰年叹口气,“别查了!”</p>
靳月略显迟滞的盯着他。</p>
“你若要查,傅九卿一定会帮你,可结局未必是你想要的。”靳丰年意味深长的开口,“时间隔了太久,别说痕迹浅显,查找不易,就算被你找到了又如何?死去的人回不来,活着的人被牵连进去,到时候这雪球会像当年一样,越滚越大,最后一发不可收拾。”</p>
靳月忽然握住靳丰年的手,“爹,傅九卿是不是知道一些?”</p>
“我不知道他是否去查过,毕竟这事我原是想带进棺材里的。”靳丰年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月儿,别查了,算是爹求你了!”</p>
靳月抿唇,“那......爹不是细作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