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七十四节 破而后立(2)(2/2)

明知道是死,也一往无前!

想当初,赵禹等人南下处理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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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齐鲁四王一案,那都是在家里吩咐好了后事,准备好了棺材,留好了遗书去的。

每一个人都是抱着必死之心。

便是留守的廷尉诸官,也都是送壮士赴死的决心,将廷尉官员送出长安的。

自然,这些人在面对自己的内心和所坚持的真理与世俗的矛盾之时,非常纠结。

在事实上来说,法家的臣子们,除了少数人,其实大多数,都是很纠结的。

不要以为,法家除了出酷吏,就出不了爱民之官,有仁爱之心的官僚。

历史上,吴起可以为士兵吸浓,西门豹可以率领百姓同甘共苦,李冰治蜀,万民拥戴。

而在法家著作里,也能看出来,法家的先贤们,绝对没有一个是希望用万千人鲜血来铺就自己的将相路的人。

若他们是这样的人,那,法家的道统早就灭绝了!

对于法家的人的心理状态,韩非子说的最好:夫垂泣不欲刑者,仁也;然而不可不刑者,法也。先王胜其法,不听其泣,则仁之不可以为治亦明矣。

所以,一个合格的法家门徒,绝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法家杀人,那都是证据确凿的。

也就是后来儒法合流后,学会了儒家的自由心证和诛心神功后,张汤才开始发明‘腹诽’来打击政敌。

而如今在刘彻面前的赵禹等人,无疑都是很合格的法家门徒。

所以,他们在刘彻的重压下,终于有些崩溃。

当然,最主要的是,赵禹忽然想清楚了一个事情——陛下忽然要我说这两个事情,想做什么?

答案不言自喻。

皇帝,至少刘家的皇帝,一直都是这样,忽悠着或者说怂恿着臣子们去冲锋陷阵,自己躲在后面悄悄的把控局势。

如今,天子的号角已经吹响。

作为自诩为天子忠臣的他,还能有什么好犹豫的?

于是,赵禹恭身说道:“陛下果真要听?”

刘彻跟个好奇宝宝一样的点头说道:“然也!”

“陛下,以臣观之,若臣为楚令尹,斩直躬之父,而举直躬!何也?此大义灭亲!”赵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说道:“如周公诛管蔡,石碏诛其子,皆是如此!何也?杀一贼而安社稷!”

刘彻听了微笑着没有说话。

楚国直躬案,在最开始其实很简单。

就是有个楚国人叫直躬,举报他爹盗羊,楚国当时当政的令尹听说了下面人的报告,二话不说,将直躬处死。(也有说法是直躬的父亲被判死刑,直躬请求替死,令尹准许他替死的行为)

这事情,在战国时代,闹了几百年,儒法黄老墨,几乎全部被牵扯进来。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具体到儒法的观点,自然是儒家说直躬死的好,胆敢告发父亲,简直是不孝。

你不死谁死?

但,法家的反应更激烈。

自商君以降,几乎所有人都将楚国衰落的锅往这个案子上扣——为什么楚国弱?因为杀了直躬啊,所以楚国奸臣多啊!

这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也是战国时期,甚至是现在,区分一个人到底是儒家还是法家仰或黄老派的最好的办法。

你拿这个案子去问他就行了。

支持令尹的,肯定是儒家(当然,不包括荀子学派),反对,甚至痛骂令尹的,毫无疑问是法家,觉得令尹和直躬都错了的,是黄老派。

保证一抓一个准,一问一个灵。

“三北案呢?”刘彻收敛笑容,问道。

“回陛下,若臣为鲁卿,必斩此獠,还当族其三族!”赵禹杀气腾腾,一脸正色的说道:“其行乱军纪,坏社稷,仅此一条,则可曰当斩……”

“彼固有老父在,廷尉不怜其老父?”刘彻正色问道。

赵禹抬眼,无比肃穆的对着刘彻长身而拜,一字一句的说道:“人家哭,何如一国哀?法即立,安能因一人而坏?”

“陛下,臣闻:称先王之道以籍仁义,盛容服而饰辩说,以疑当世之法,而贰人主之心。其言古者,为设诈称,借于外力,以成其私,而遗社稷之利。此为五蠹之首也,愿陛下明察之!”

刘彻看着他,没有回答。

但心里面,却早已经乐开花了。

他要的,就是法家的这个态度。

三北案……

儒家的绝对逆鳞,数百年来,一直死鸭子嘴硬,不肯认错的千古疑案。

刘彻早就想要解开这个伤口,让浓汁和毒血全部流出来!

但之前,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和威望还不够,而且,他能拿出来收买天下列侯贵族士大夫的筹码还不够多。

兼之外有匈奴在侧,他也不好发作。

但现在,匈奴的威胁已经不在了。

大汉帝国,如日中天,即将走向世界。

地主士大夫贵族列侯外戚,也全都在他的文治武功和胡萝卜加大棒面前跪下来唱征服了。

哪怕是在民间,刘彻也扶起了以临邛程郑婴和卓王孙以及师氏这三个皇商,借着他们的钱和影响力,收拢了大批名望。

现在,他已经有条件,并且完全可以按着儒家的头,放到这个水槽里去喝水了。

哪怕儒家再不情愿,也必须大声说:好喝!好喝真他妈好喝。

若有谁敢说不好喝,刘彻就一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封建帝王的专政铁拳!

当然,具体过程,自然不能这么无脑。

得拐着弯的借着别人的嘴巴说出去,还得让儒家知道,这是他的意思,他的态度。

这就好像,N年以后,班固在云龙门下遇到汉明帝。

汉明帝问他:司马迁那个家伙在秦始皇本纪的赞语里说的话有没有不对的地方呢?

班固立刻就趴在地上,老老实实的回答:陛下,俺觉得,司马迁在赞语里引用贾谊的《过秦论》的评语来说什么‘假如秦王子婴只有中等的才能,仅仅得到普通大臣的辅佐,秦朝也不会灭亡,真是错的不能再错了。

汉明帝立刻就问道:班先生是一直这么想,还是只是为了迎合朕的观点才这么说的呢?

班固马上就磕头说道:千真万确啊,俺一直发自内心,就是这么认为的!

皇上您看啊,前汉有两个司马很出名,一个是阉党,一个是坑党!

司马迁,写了史记,创立了一家之言,但却因为自己的问题,而怨恨朝廷,在史记里瞎说大实话,实在不是个忠臣。

司马相如呢,他吃喝嫖赌,还嫌弃卓文君,道德败坏,但他总算在死前,把封禅的坑给填完了。

所以啊,俺觉得司马相如比司马迁好一点。

明帝闻之大悦。

云龙门之问,也因此与唐太宗观史,一起名流千古,让后来者膜拜不已,效仿者如过江之鲫,数都数不过来。

刘彻现在,远没有到云龙门之问那么过分。

不过就是想要让儒家抛弃一些让他不喜欢的观点,剔除掉一些可能他和他的子孙统治的障碍而已。

刘彻觉得,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假如有——麻烦儒家先回答一个问题——当忠孝不能两全,您是当忠臣还是孝子?

答对有奖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