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福将(为盟主守妹拴财(2/2)

“琉球。”

“那荒芜之地如何能……”

“诶。”留梦炎摆摆手,道:“大王且听我说,我比大王了解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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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长谈,宾主尽欢。

两个客人出了留梦炎所住的小宅院。

王刚中回头看了一眼,道:“你看,本是堂堂状元、一国宰执,投降后却只任一路监察,住得如此清贫,他怎可能不心生怨恨?”

“你让我过来太冒险了!”赵与檡不满道:“万一留梦炎命人拿我怎么办?”

王刚中道:“他没这么做,可见他值得信任。”

“你拿我试探他?”

“莫惊,莫惊。”王刚中指了指巷子两边,道:“我早有准备。”

“那就好。”

“是改朝换代了不假,但在福建这样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毕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王刚中道:“何况我们也没想做得太过份。”

正在此时,却有一名小吏匆匆赶到。

“制使,不好了……刘元帅在彰武军与人打起来了!”

彰武军大营,正响起一阵阵呼喝。

“好!好!”

王刚中匆匆赶到,只见营中的空地上已搭了个演武台,士卒们正围着演武台喊叫不已。

“让开,让安抚使过去。”

王刚中挤过士卒,抬头看去,只见是有两人正绕着台子的边缘走动,显然是在对峙。

其中一人乃是彰武军统领李雄。

另一人光着膀子,露出浑身刺青,身材雄壮……却是堂堂提督福建路军务总兵的刘金锁。

“李雄!你好大的胆子,休伤了刘大帅!”

“哪个猢狲在下面喊?!”刘金锁头也不回,喝道:“休聒噪,滚一边去!”

王刚中登时颜面大损,偏不好指责刘金锁没听出他的声音来。

再定眼一看,却见刘金锁手里拿的是根蜡头木枪,身上的刺青却是些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

“啊!”

大喝声起,演武台上的两个人已然冲撞到了一处,挥动兵器,虎虎作响。

这边斗得激烈,王刚中却转身往营地走去,招起几名校将问起来。

“怎么回事?”

“刘元帅嫌统领态度不好,又摘不出李统领犯了什么军法,发了火,要与统领比武。”

王刚中心中不由冷笑,暗道刘金锁也就这点本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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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金锁?呵,追随陛下最早,长进却最慢。咋咋呼呼,能成什么大事?”

次日,当向留梦炎问起刘金锁之事,得到的便是这样的回答。

王刚中遂道:“我便说,治军岂是这般儿戏。”

“早年间,陛下初到庆符,便是与部将们一一比试,遂得将心。刘金锁东施效颦罢了。”

“哈,怪不得。”

“不必在意那大傻子。”留梦炎道:“我说的事考虑得如何了?”

“赵员外的意思是,等占城的信使回来,再作计议……”

留梦炎轻呵一声,道:“无怪乎大宋亡了。”

“状元郎这是何意?”

“刀已架在脖子上,犹在这计议。今晨的报纸看了吗?江南三十余府彻查贪腐之事刻不容缓,江东官盐掺沙桉牵扯官吏一百七十八人,尽数流放甘肃。我等不了你太久,你若觉得河西走廊比琉球好,送来的东西拿回去。”

王刚中吃惊不小,忙问道:“那依状元郎的意思……?”

“简单,若信我,就去琉球。财货、部众先全部送过去,筑城廓、垦田亩。我等自可留在福州,万一事有不妥,方才随时可走。”

“那么多人货,一时如何能送走?”

“现在知道急了?!”留梦炎诧道:“你们不是还想等占城的消息?现在反而急了?”

“这不是没想到形势变化如此之快……”

“侥幸?”

留梦炎反问一声,满眼都是不可置信,道:“大宋已经亡了,你还抱侥幸?!王安抚,你是把脑袋绑在腰上,知道吗?”

王刚中心中一凛,颔首道:“状元郎提点的是,我这便就去与赵员外相议。”

~~

春去秋来,不知不觉中,刘金锁上任福州已有大半年。

吃多了海货,他颇有些想念长安的馍。

“娘的,浮云遮眼不见长安,我弹劾留梦炎的折子什么时候才能批复。”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了这样一首诗,时常挂嘴边滴咕。

不少人都听过刘金锁这般念叨,王刚中亦就此分析过,觉得不是演的。

半年间,他与赵与檡已将不少财货都运往琉球了。

诸党羽们十数年任官一方,盐税上贪一些、行公田法再贪一些、每岁和籴征兵再贪一些,再加上平常的积累,以及在岛上所需要用的物资,海船往返了五六趟,才终于完成运送。

十一月初九,赵与檡也决定离开福州了。

他的护卫队伍有八十余人,俱是锐士。

从东城门出城,往码头而去,只见罗星塔下,大船已扬帆待发。

“东西都搬上船了?”

“是,在琉球的屋舍也已搭建好,大王过去之后应该能住得习惯。”

“半年经营,不容易啊。”赵与檡感慨不已,叹道:“此去,也不知何日能再回故地啊。”

他身后的部将便应道:“大王不必伤感,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说的好!”

忽然传来一声大喝。

此时他们已经在大船边了,周围并无旁人,抬头一看,才见到大船上有许多人冒出来,在船舷处张弓搭箭。

赵与檡抬头一看,骇然变色,不知为何自己的船上会有唐军。

他连忙转身而跑,同时喝令道:“快,快让王刚中发兵救我!”

却发现罗星塔后又有一队队官兵冲出,已对他们形成包围之势。

“兀那狗厮,可是亡宋的秀王?”刘金锁从船舷探出头来,大喝道:“今日还不降?!”

“夺船!”

赵与檡麾下有部曲大吼,拔刀便要向船上冲来。

“嗖!”

船舷上一支利箭毫不留情地射出,正中那部曲喉咙。

赵与檡大怒,抬手一指,大骂道:“刘金锁,休要猖狂,莫忘了此处是谁的地盘!”

“普天之下,俱是大唐的疆域!”

赵与檡犹想回骂,包围过来的唐军士卒已冲得越来越近了。

“快走!”

“保护大王,跳江走!”

船上的箭雨已然射来,赵与檡身边越来越多人倒下,他拼命冲到江边,勐地跃起。

“噗!”

一根长枪贯穿了他的大腿,将他钉在地上。

这次,刘金锁用的已不是蜡头枪。

赵与檡腿上剧痛,流血不止,犹想拔出长枪。

然而周围的杀喊声渐息,他的部下投降的投降,战死的战死。

“拿下赵与檡!”

唐军大喝着冲上来,脚步声越来越响。

赵与檡满脸是汗,满手是血,一边挣扎,一边喃喃道:“派接天潢本近亲……”

“兀那狗厮。”

“我不投降!我乃社稷之近亲,战死亦是本分,有本事给我个痛快!”

刘金锁已走到了赵与檡面前,看了一会,却是道:“嘿,整个赵氏,也就你一人硬气。”

“哈……”

赵与檡狼狈无比,却还无奈地笑出来,再说话,声音却带着哭腔。

“总得……我大宋宗室,总得至少要有一个人硬气点吧……至少一个……”

“大宋宗室,大宋宗室,都过去了还说个屁,有什么用?带走!”

刘金锁聊过两句,已失了耐心,兀自道:“害老子现在才能收兵权,还要剿匪,平海盗,忙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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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城中,王刚中正倚在太师椅上假寐,心想着不知道自己这官还能当多久。

眼看纠察贪污之风越来越烈,想必最迟到明年也得离开了,那得赶紧搜罗些美人儿过去……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安抚使,不好了,刘元帅在码头拦住了赵员外!”

“什么?!”王刚中大吃一惊,连忙起身,“他如何知道的?”

“就是说,那傻……刘元帅不可能知道啊!”

“快,快去彰武军……”

脚步匆匆赶到门外,王刚中定眼一看,却见彰武军统领李雄已经领兵站在那。

“你还懂得来?还不快速去码头?!”

“王安抚使,末将失礼了。”

“你说什么?”

王刚中四下一看,已感受到不对。

眼前这些彰武军士卒对衙门形成了合围之势,不像是来听令,反倒像是来拿人的。

“李雄,我平日待你可不薄。”王刚中退后一步,道:“我待你……还不错的。”

“也许是不错,但李统领却想效彷庆符县诸将忠于大义。”

有人说着话,从士卒们后面走了出来。

“状元……”

王刚中还想呼唤,瞬间却想明白了一切事,整个人呆若木鸡。

“留梦炎?是你……你怎能……”

他已明白了,一切都是留梦炎诈他的。

把所有的人力、物力全转移到了那琉球荒岛上,船只却在福州被朝廷夺了,那先到岛上的人只能投降……

完了。

王刚中想到这里,心如死灰。

留梦炎不欲与他多言,径直举起了一枚令牌,喝道:“拿下!”

令牌是铜制、镀金,上面字迹分明。

从王刚中这个方向看去,能看到令牌上写的是“大唐行御史台”。

这是他半年以来无比恐惧的一个衙门。

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被这个衙门拿到了。

留梦炎也在看着自己的令牌,眼神十分庄重。

他看到的这一面,刻的是“纠察不法,镇遏贪腐”八字。

犹记得,他接过这令牌时,天子说他们是刀,是把宋国三百年腐肉割下来的刀。今日,他做到了。

他曾答应过天子,要当一个造福万民、遗泽百世的忠臣、能臣……这件事则要做一辈子,唯有到他死时,才能盖棺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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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大半个月,榕城年节将近。

留梦炎在屋里正在写折子,忽听得外面欢呼声大作。

他放下笔,出了门。走过栽着榕树的街巷、登上鼓楼。

放眼远望,只见有旗帜半卷,那是刘金锁带去剿匪的官兵正从城外归来。

更多城中百姓听得消息,赶来载道而迎。

留梦炎想到这近一年任期里,刘金锁一个主意也没出,最后却还能做得顺风顺水,不由嗤笑了一声。

“还真是个福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