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觉得梃不吉利(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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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车辕往外走。
“咣当---”芒种猛听身后的门大开,接着一个人被胶车绊倒,栽在车槽里。“娘唉---”是那个男人的声音。绿衣女子出来,看见那人摔倒的样样,猛地摇响了嗓子里的铃铛。
“咯咯咯咯,该!活该!”男人从车里爬起来,额上见了血。芒种见绿衣女子换了装束,穿着松松垮垮的布衣,没有吱声。
绿衣女子借着屋里的灯光看清芒种,脸上一惊一喜。男人擦着血骂道:“日你娘,你是干啥的?咋拉车拉到俺院里来咧?”
芒种冷冷地说:“你骂谁?是你摔倒的,又不是俺撞你。”男人又骂:“你还有理?欺负人欺负到俺家来咧。”说着,走过来要打芒种。
芒种撤身避过,二人怒目而视。男人三十岁的样样,留着中分的长发,黑绸子对襟小褂闪着油光。
“哟,俺说是谁,这不是花家班的‘韭叶黄’么?咋,你也逍遥来咧?”男人认出芒种,坏笑着说。“胡吣,俺来车站办事走错路,正要打听人哩。”芒种红了脸。
“打听人?咋偏来这儿?”男人又是一阵坏笑。“俺知道这是哪儿?不让呆俺走。”芒种拉着车往外走。“慢着,你他娘磕喽俺的头,得给看病的钱哩。”男人一把拽住芒种的脖领子,芒种没留神,被生生拽倒在地。芒种大怒,倒地的当口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顺势朝他裆里踢去。男人被踢个正着,疼得“扑通”
跪在地上。芒种吓了一跳,刚才出脚完全是没思没想的动作,没料正巧踢到要命处。男人呻吟着,脸上汗如雨下。芒种有些傻眼。半晌,男人趔趔趄趄站起来,痛苦地说:“韭叶黄,有种你走着瞧,咱俩没完!”
说着艰难地夹着腿往外走。芒种觉得有些过分,愧歉地说:“俺俺也不是成心的。”男人走到院门口,回头恶狠狠地说:“你不成心俺可成心咧,你惹上俺‘小七寸’,算你倒八辈子血霉。不出一个月,只要你没踢坏俺这老二,俺日死你媳妇小七岁红!”芒种“刷”
地冷下脸来,咬牙道:“俺把你劈成肉末末!”男人“嘿嘿”冷笑,转身没在院外。芒种没听说过“小七寸”是何等难缠的人物。
可是看他的打扮绝非好货色,心里不由暗暗叫苦。绿衣女子一直没吭声,笑眯眯地看着芒种。芒种扶起车辕,往外走了两步,忽地停住身形,不凉不烫地说:“你说俺再来,你就告诉俺你叫啥。”
绿衣女子愣怔一下,脸上收了笑,淡淡地拖着软腔说:“大、白、鹅---”芒种只觉得脑袋被人闷了一锤,头重脚轻地晃出院门。院里,传出绿衣女子甜腻而伤心的秧歌腔。
花五魁在普济医院躺到第四天的辰景,毛大顺和胡大套说了再过一天就和阎锡山的晋军开仗的消息。
头两天晚上,毛大顺总催花、胡两家往东边的祁州城里躲避,因为晋军大部已过了阜平县,而且都是精锐。
胡大套不想走,硬留下来见见蛋样,趁回家拾掇东西的当口,在院里溜达着想辙。他在院里挖了两宿地洞。秀池在屋里蒸了两宿干粮。胡家屋里原有地洞,是闹八国联军的辰景,旧房主为防万一挖的,进口是正房八仙桌下能左右拆卸的两块青石板板,现在上面压着一缸水萝卜咸菜,出口则在院西南角废弃的猪圈棚后面,一只盛谷糠的大瓮底下。
胡大套心里念想着让花家也来地洞里躲避,省得逃荒样样地舍家撇业,于是把原来的地洞和院东墙根下的红薯窖挖通,中间还留了五个旁人辨认不出的气眼,并把滑秸、被褥、净水、干粮等每日所需之物,提前弄进了地洞。
一切拾掇停当,胡大套和秀池把屋门用木棍斜着别好,又将院门换了铜锁,朝花家走来。城里人都晓得奉军已全部排在西边铁路沿线,直等天黑的辰景开打,太阳升到树梢上的辰景,街上的人已经开始一溜一行地拉车担担儿逃散。
大街上的买卖铺都关张了,只有西马道的梁家铁铺还响着哽哽咽咽敲铁皮壶的声音。兴许铁铺老板梁破盆是这座城里惟一不怕打仗的人了,他没儿没女没媳妇,只有土埋到脖梗子的六十八岁的年纪和一支木棒、几块铁皮。胡大套在铁铺门前站住。
看着坐在板凳上仔细敲打的梁破盆,好意地问:“梁老板,今儿夜里要打仗哩,咋不避一避?”
梁破盆住了活计抬头,龇开稀汤晃啷的锈黄牙,惨森森地“嘿嘿”笑道:“等着给你收尸哩!”说完,浑浊不清的眼珠子扎了扎胡大套身边的秀池。
秀池头发根一炸,拉了胡大套就走。“你走?比枪子儿还快?”身后传来梁破盆恶毒又幸灾乐祸的声音。
秀池后背刮过一阵冷风,觉得挺不吉利,担心地说:“你说咱那地洞真管用?要不还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