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若有空再去看(2/2)

生音乐课,不过,怕花叔不让你去哩。”花瓣儿看了一眼睡着的爹,吐吐舌头。

夜有些深了,医院里稍稍静下来。大门口那棵皂角树上悬吊的提灯,发着昏黄的光。兴许是怕飞虫们吸光而来,灯下绑了一块浸过药水的纱巾,涩涩的苦味逼得一伙伙蚊子围个大圈圈,绕着飞来飞去。

那些不敢走也没处躺下的病人,歪趔着靠在窄长的回廊上,鼾声和难受的呻吟声低低飘了一层。花瓣儿催白玉莲和王秉汉回家歇着,两人非要等胡大套和秀池来后才走。

花瓣儿到屋外仰头看了看偏斜的三星,嘴里嘀咕道:“咋还不来哩?”花瓣儿还未回屋,耳朵底子里隐约听到北边传来“轰隆轰隆”的车轮碾过街道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人喊马嘶。花瓣儿惊慌地朝白玉莲低声叫道:“姐,又过奉军哩。”

白玉莲和王秉汉同时一愣,跑到院里侧耳细听,响声越来越清楚。王秉汉叹了口气说:“这帮孙子见蚊子少喽又回来咧,不晓得这次在城里祸害多少日子?”

花瓣儿问:“晋军来了,他们还不走?”王秉汉不阴不阳地道:“阎锡山的晋军和张作霖的奉军都是军,谁好谁坏?

看来真要在定州决一死战哩,不把咱老百姓祸害到家败人亡,不算完!”白玉莲慌张地问:“啥辰景打?”

王秉汉摇摇头。车马声渐渐炸响在耳边,屋里的空气陡然紧张起来,仿佛满街的人马顷刻会全部挤满这间小小的医生宿舍。

“扑---”王秉汉吹灭了蜡烛。屋里黑下来,窗外透过的昏黄光线仅能让仨人看见彼此眼珠子里的那点星亮。

也就是那点星亮,它们在眨眼时忽明忽暗,显得阴森、恐怖。花瓣儿不敢使劲呼吸,却使劲攥着白玉莲的手。靠坐在回廊里的病人差不多都醒了,院里一片骚乱。

“啪。”“啪。”“啪。”“啪。”有人用重物砸门。病人们麻木而惊恐的目光看着那扇大门,没有人走过去开门,也没有人站起来逃跑。

屋里,花五魁在昏睡中被响声惊醒,睁眼时一片漆黑,不由虚弱地叫了一声女儿。“瓣儿---”“爹,俺在这儿---”花瓣儿已经习惯了黑暗,朝床边走去。

“外面啥动静,这么吵?”花五魁问。“爹,过奉军哩。”花瓣儿压低声音说。“唉,不让人好好活哩!”花五魁的声音满是痛苦和无奈。花瓣儿刚想安慰几句,忽地身形一震。“咔嚓---”院里传来门闩被折断的响声,接着。

乱糟糟的脚步伴着亮如白昼的火光停在院里。王秉汉探头从窗户往外看,只见十来个手持火把的军人气势汹汹地往外轰赶回廊上的病人,随后有三十多个躺着伤员的担架放在院里,其中一个担架正好堵在门口。

“出来,都出来---”一位军官模样的人在院里大喊,显然是喊医生和护士。病人们见势不好,相互搀扶着向门口走去。药房和宿舍陆续打开门,穿戴好衣裳的医生和护士统统站到院里。

军官模样的人朝医生、护士大喊:“傻了?还不给我动手救人,快---”医生、护士们恍然醒过神来,相互递个眼色,不敢怠慢地回药房取治伤之物。

花瓣儿心里慌乱,刚要和王秉汉、白玉莲商量是走是留,院里那位操着鼻音的军官又说:“马副官,叫他们把房子都打开,别让弟兄们在露天地里受罪,我去教堂那边安排一下,马上回来。”

“是。”花瓣儿吓坏了,带着哭腔对王秉汉说:“姐夫,咱咋办哩?”王秉汉走到床边对花五魁说:“花叔,咱还是走吧,回家养着,这儿恐怕惹是非哩。”花五魁说:“要走就趁早,别找麻烦。”说着。

起身让花瓣儿扶着走到门口。白玉莲把篮子拾掇好,挎在胳膊上。大伙又相看了一眼,王秉汉慢慢拉开门闩。

花瓣儿和白玉莲低头跟在王秉汉和花五魁身后。站在院里的军人们把眼珠子全部投向花瓣儿和白玉莲,不知谁先从嘴里发出一声惊叫。接着便是一通“嗷嗷”的起哄声。给花五魁看病的老医生走过来,歉意地说:“花老板,实在对不起,还是回家养吧,我若有空再去看你,反正也不远。”

花五魁疲惫地笑笑说:“先生快过去忙活吧,谢谢你的好意。”老医生似乎不怕这些军人,为几人在院里开道,一直送到大门口。

从医院到花家并不太远,过了南城门往东拐上河堤,最多走上二百步就到。几个人出了门往北望,宽宽的街道上都是黑压压的兵,不过,从医院往南却一个人也没有,才暗暗松了口气。

离花家门口还不到二十步,花瓣儿隐约看到前面有条白色的影子一蹿一跳,吓得登时停住。花瓣儿惊慌地说:“咱门口有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