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自费运动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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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业慢慢坐起来,胸口肿了, 左手扳住大脚趾藏伤口。“杰哥, 我……我……”

“说, 听着呢。”祝杰尽量平稳声线。他从包里抽出名牌的封袋,沉甸甸的长筒靴。

薛业张了张嘴, 无话可说, 再开口微微一笑:“杰哥,我想先吃个石榴。”

石榴?薛业是慌到什么程度才开口要吃的?祝杰没有问,起身去拿, 还是老一套的动作,洗手、掰开、剥皮, 带着湿纸巾回来。

“给。”

“谢谢杰哥。”薛业视线转动,先擦手,再恶狠狠地咬上一口, 满嘴粉汁。

“甜么?”祝杰拉一把座椅, 正对坐下,慢慢地脱薛业的休闲裤。

“甜。”薛业在手心磕出几颗, 伸过去杰哥不接,他一颗颗往杰哥嘴里送, 他们静静地互相看着。

如果什么都没发生过该多好。薛业并不懦弱, 只是遗憾,如果杰哥见过出事之前的自己,一定更喜欢那个会发光的。

他顶着一头被杰哥亲手抓出来的鸡窝头,用尽全力又笑一次。“促红素, 是一种人体自然产生的肽类激素,本身是肾脏释放出来的,到骨髓里工作,刺激产生红细胞。”

“听说过。”祝杰的脚踩在他身体两侧,架起腿,“趾头怎么了?”

“哑铃,掉了没躲开……不疼。”薛业说,每个字都很费劲,慌得肝颤,如果杰哥反应过猛他就不说了,“杰哥,你是练跑步的,肯定知道红细胞的增加可以提高含氧量,氧气再随血液带入肌肉,人……不会累。”

“知道,心肌处理血氧的速度决定调动肌肉的速度。”祝杰把白色的运动袜卷拉开,套上薛业慢性劳损的平足,脚背已经没有自然弧度了,拇长伸肌却发达。

体校出身,吃过太多苦了。他把袜筒拉到薛业的跟腱上:“张蓉说,教练安排好了,你再瞎练一次,我把你当哑铃用。”

趾尖被捏疼,薛业收腿躲了躲。“那个外源性促红素,是身体外的激素,是……慎用药。”

“嗯。”祝杰抽出右靴,逆着薛业的力道,顶着给他套上,刚好卡在半月板上,“知道。”

“是禁药。”

“嗯,知道。”

“运动员不能吃的那种。”

祝杰低着头穿靴带,小腿三头肌箍得笔直又好看:“靴子合适么?”

想岔开话题,不忍心往下听。

“合适,好看,谢谢杰哥。”薛业蹬腿看了看,深灰长筒靴,高一杰哥过生日被女朋友放鸽子,自己陪着他逛海洋馆穿过一双,杰哥说难看,不让再穿了,“杰哥,有件事我得跟你说,刚才说的外源性促红素……”

祝杰绷紧了咬肌。薛业揪着一件他的黑外套,牙齿碾碾地咬着领口。

“那个药,我吃过。”

薛业招了,他很慌,这时杰哥随便给个情绪波动的眼神他都无力招架,他需要一个人静静听,不要问,千万不要问,听就行了。因为很多问题他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祝杰手里明晃晃一层汗,不去看他:“靴口不紧吧?不紧可以塞牛仔裤。”

“不紧,谢谢杰哥。”薛业动了动腿,光腿套着靴子,尖凸的膝盖疤痕盖疤痕,是他起跳几十万次连磕带摔的证明,他缓了缓:“赛中兴奋剂事故,你别骂我行吗?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吃进去的,不是肌松剂,是兴奋剂。杰哥,我吃过药,禁赛两年,高二下半学期才解禁。”

“解禁,就他妈等于翻篇,你傻逼吧?”祝杰也怕,怕薛业突然哭出来,他从没见过薛业流眼泪,“靴口不紧,现在穿正好。练跳远的护跟腱,没见过穿低帮匡威的。”

薛业愣了愣,两腿一并:“杰哥你不骂我啊?”

“骂你?我骂你三年你改过什么了?”祝杰和他对视,像对峙。

“哦。”薛业哑然,确实什么都没改,“杰哥,你不问我几句?”

祝杰慢慢地、慢慢地收腿。“不想问。靴子你穿太招摇,还是别穿出去了。”

“行,杰哥我听你的。”薛业扬了扬下巴,紧张得周身是汗,杰哥不问他倒是敢说了,“我没主动吃过,他们都说我吃了,还说我的成绩作假。促红素和克仑特罗不一样,没有误服的可能性,食物里没有。他们用这个药,我永远解释不清楚。成绩失效,我没输。”

祝杰好像看到薛业被逼到悬崖,底下是万米的深坑,他拉着他的领口往身边拽一拽。“你吃药?傻逼才信!你是三级跳又不是长跑,吃促红素一点用都没有。更不用和外人解释。”

身为运动员,祝杰清楚药性,促红素针对耐力运动,上一次的大规模揭发是马拉松比赛。

一个跳远的,吃那个管屁用。

“可首体大不会用我打比赛了。”薛业颤声抖,仅仅几十米的助跑道他怎么都回不去,领奖台、金牌、象征荣耀的队服,“促红素很好买,大药店和医院都有,本身也是预防贫血的药。我确实吃了,杰哥,这次你错了,跳远吃,也管用。”

祝杰腾地站起来如同被拳手激怒。除了超出预计的副作用、脏器损伤,这个才是最大的伤害。

“张蓉说复健教练是个女的。”他岔开话题,掐薛业的下巴,防止上下牙打颤。

“杰哥……”薛业咬住祝杰的拇指,“促红素有用,因为三级跳是他妈带跑步的,每一跳都像飞一样,我成绩是17米10……”

“薛业。”祝杰打断了他,禁用药就是运动员的毒.品。沾过一次,就会怀念体能轻而易举突破上限的假象。

傻逼教练和队医用一颗药、一滴药水,把他害到半死。

薛业在大腿内侧猛掐,拧起来旋转,毒打一样的狠和恨。“杰哥,我真怕跳不出成绩来,我知道自己能跳,可是……”

“如果首体大不用你,我花钱送你以个人名义参加比赛。”

薛业愣了,也不掐了。各样情绪在他身体里冲撞、嘶吼,然后在杰哥一句话之后节节败退,落荒而逃。他已经被那帮野兽撕碎了,杰哥要花钱送自己打比赛,杰哥要把自己重新缝起来。

“没听懂?”祝杰咬牙切齿,想到他受的那些凌.辱和他现在的颓废,“我又不缺钱,你以后不用看学校脸色。”

薛业还愣着,突然手被扼住,扭转、擒拿、摁倒,不经意间趴在床上。“啊?不是,杰哥我疼疼疼……手疼。”

“手疼?掐大腿不疼?”祝杰跨过他的腿。

“啊?”薛业满脸朦胧,“咱们不是说兴奋剂的黑历史吗?嘶……杰哥轻点,我手腕快断了。”

“多大点事,至于你他妈闹自残?能耐。”祝杰用揪背心的方式将人拎起来,薛业是典型吃硬不吃软,被师兄们惯坏了脾气。

薛业本能地反抗,祝杰和他扭成一团,两个人倒在沙发床上纠缠:“别动!再动给你挂墙上,罚站,站着睡。”

“啊?挂我?”薛业一时忘了挣扎,突然晃过一个影子,停在了旁边。

“哥哥,我肚子饿了。”祝墨光着脚跑出来,睡醒身边没有人,害怕。

薛业愣完又愣,愣上加愣,鲤鱼打挺一般翻腾起来找裤子。他们一个露大腿一个打赤膊,叠罗汉似的牵制着对方,被小孩子吓得分开。

祝杰找不到上衣了,祝墨太矮,低头说话脖子疼。“有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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