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 66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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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离家已多年, 虽然林如海年年都会打发人来看她，给她送东西保平安, 黛玉心里也一直惦记着父亲, 得知对方病重，自是一分钟都不肯耽搁。

贾家很快给准备好了南下的船只和人手，还特意让贾琏同去, 既是护送，也是以防万一——林如海给贾母的信里似乎说自己情况不太好，倘若真的有个万一，贾琏身为黛玉母亲的娘家人, 又是荣国公府嫡子，好歹能帮衬一二，免得黛玉被那些林家旁支来的长辈们给欺侮了。

而重病，也是无论如何也缺不了萤草的。

贾琏知道内情，回去扬州的速度比当初进京快多了, 不过数日便到了林府。

船靠了岸，没有在码头瞥见夜里梦见过无数次的清瘦身影, 林黛玉立刻便猜到林如海的病情大概当真很严重, 但凡能下地，他都一定会亲自过来接人的。

尚未下船，林黛玉就已经忍不住默默淌下了两行清泪。

紫鹃连忙拿萤草安慰她——不说宝二爷，便是京城里那么多贵人有个疑难杂症，不也基本都被萤草治好了？林老爷也定然无虞。

黛玉偏过头, 萤草正趴在船舷上指着岸边给给辉夜姬介绍着扬州风土人情，两个小姑娘脸上俱是轻松的神态，林黛玉心下不由稍安——有萤草在，父亲应该就是有救了吧？

萤草确实能救林如海。

但是人类有一句，用来形容人类再贴切不过——治得病，治不得命。

再用人类的一句话——命数该绝。

就算萤草不断地用治愈之光给林如海加血，也只能暂时让他精神起来，甚至还能下地走走，然而脸上却仍旧透着一股子死气，。

脸色明明是红润的，可就是让人觉得他大概命不久矣了。

这一点，有点经验的人都能看出来。林黛玉虽然经验不足，可父女连心，终究还是能感觉到的。

察觉到这点后，林黛玉眼中泪水霎时便决堤了——这泪水自见到林如海那一刹那便一直蓄在眼眶里，一旦不再控制，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看着伏在自己床边呜呜咽咽痛哭的小姑娘，林如海心里虽有不舍，更多却是欣慰——这是他的黛玉啊……

这几年他不是没想过黛玉可能的模样，高矮胖瘦，脸色还有没有向过去那样总是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不过显然，黛玉这些年过得应该比他想象得更好。打从娘胎里便带来了痼疾已经彻底好了，虽然有些瘦，不过也长高了，脸色也红红润润的，看着就很健康。

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

看来她在贾府被照顾得很好，这样的话，他也就能放心地继续把黛玉、甚至把整个林府交给贾府，贾老太太的那个提议，他差不多也可以松口了……

这般想着，林如海一边勉强地伸出手抚了抚黛玉的发顶，一边温和地冲贾琏点了点头，既是感谢他这一路护送黛玉回家，也算是同意了详细地与他谈谈黛玉之后的安排。

贾琏收到林如海这个眼神，险些没绷住喜不自胜的表情，好悬想起了林如海正病重着，努力压下嘴角的弧度，垂首拜道：“姑父和妹妹许久未见，甥儿便不打搅了，稍晚再来拜见姑父。”

——林如海当了这么多年的巡盐御史，家底定然殷实，倘若此次当真能如老太太所言谈妥……到时候林家的家产由他贾家代林妹妹保管……实际上也差不多就等于入了贾家的口袋，反正林妹妹也是要嫁入贾家的，夫家有困难，媳妇儿贴补点不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么？如此一来，不止贾家如今入不敷出之窘迫能得以缓解，就是他自己，也能扣下不少的油水，这让他如何能平静下来？

不过据说姑父最喜好书之人，他少不得要装装样子，怕是要暂时辜负这美好的江南风光了。

之后的几天，萤草每天去给林如海施展一个治愈之光——虽然治不好他的病，至少能让他舒服些，其他时候便和辉夜姬出门转悠，贾琏每日便在林府或假模似样地看看书，更多的用处反而是代为处理林家的家事，而林黛玉便每天陪着林如海，父女俩默契地没有说林如海的病情，只彼此说着这些年的经历。

林如海能说的有限，基本上一直都是黛玉在说，说贾家的长辈，也说贾家的姐妹……虽然林如海一直打听贾宝玉的事情让黛玉有些不解，可她又何尝是真的像个小孩子似的想要跟长辈分享自己的经历？她只是……想要跟父亲说说话而已。

说什么都好。

林如海倒是十分认真地听了黛玉的话，也从她的话里，大致描绘出贾府该是怎样的一副光景——日薄西山，明争暗斗，不过是百足之虫，死而未僵，子弟们被眼前的荣华富贵迷了眼，只安于现状，不求进取。

不过这样的一个贾家，林如海反倒愿意把林黛玉嫁过去了——以贾家目前的矛盾，待老太君百年以后，定是会分家的。他从林黛玉口中能感觉到这贾宝玉是个很和气的人，应该是很喜欢黛玉，对黛玉也很好，虽然也有些不务正业，不爱读书，以前的他没准看不上，不过现在的他大概也没多少时间了，没了娘家人撑腰，倘若黛玉再嫁个格外出息的，谁知道会不会反而被夫家欺侮？横竖他留给黛玉的家底——就算被贾家昧下一部分，剩下的也足够她正常挥霍到老了，贾宝玉也是个聪慧的孩子，不管能不能考出功名，总归能捐个小官，小两口在一起也能过安稳日子。

只要黛玉这一世能安安稳稳，后世子弟如何与他何干？反正那些人也只是姓贾而已！

不过……还是得黛玉喜欢。

想到这里，林如海又问林黛玉：“玉儿看那宝玉如何？若是你们一直在一块儿待下去，玉儿会不会烦？”

“一直在一块儿？”黛玉幽幽地看着他，不知道忍了多久的眼泪无声地滚了下来：“爹爹别骗玉儿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这人和人，哪有能一直在一块儿的呢？爹爹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