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2/2)
娄太夫人举起手,阻住了他们的话语,
“都说人到七十古来稀。我本已放弃,曾认为这辈子,也兑现不了当初的承诺。想不到机缘巧合,竟让这位小娘子将玲珑金球送到了我的面前,这是上天垂怜,给我一个机会,我绝不能再错过。”
“母亲大人。”娄衔恩还要再劝。
“孩儿,你还记不记得母亲当初给你取这个名字的意义。”娄老太太握住了执掌家业多年长子的手,“为娘这一生,从未亏欠过什么人。唯独负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若是此事不能遂愿,一生为憾,活着也没什么滋味。”
娄衔恩为难了半晌,终于收拢衣袖,站在母亲身后,夫妻俩一起向着袁香儿行了一礼。
“让我带你去天狼山么?”袁香儿心中迟疑,
“不不不,我们不去。”乌圆趴在袁香儿肩头,“厌女太恐怖了,我可不想去见她。要是她还在生气,变出一堆蛾子把我们埋了可怎么办?”
这位老太太信守承诺,将童年时的约定牢记在心中五十余年,令人敬佩,但袁香儿不知道是否应该带她前去见那只喜怒不定,实力恐怖的大蛾子。
“带她去吧。”南河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他正巧在福翠轩伙计的带领下进入屋中。
他迈步进屋,来到了袁香儿身侧,说得话很简洁,但立刻就平息了袁香儿的疑虑,“不用担心厌女,还有我在。”
从阙丘到这里的时候,是周德运陪同前来。想不到回去的时候,同行的浩浩荡荡多了娄家一应人等。
仇岳明特意从床榻上起身,将她们一路送到周宅大门之外。
周家娘子本是一位弱质芊芊,风流婉转的女子。只因内里换了个魂魄,明明一般的身躯单薄,纤腰楚楚,但就那样站在门栏处,挺直着瘦弱的脊背,紧拧着双眉,就无端给人了一种杀伐决断,气势不凡之感。
他凝着眉目看着袁香儿,欲言又止。
袁香儿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余年,作为一位安居在国家腹地的普通百姓,对那些驻守边陲,征战沙场,为她们提供了一份安逸生活的军人是敬佩而尊敬的。这位年少成名的仇将军之赫赫威名,即便在阙丘这样的小镇上也都时常能够听闻。《仇将军大破天王阵》,《白袍小将辕门射戟》等等桥段甚至被编写成了戏文,梨园传唱,妇孺皆知。
袁香儿想到他这样一个人,险些被囚禁在后院,折磨至死,心中免不了戚戚。
“您不必多虑,只需专心静养即可,”此处人多,袁香儿紧守承诺,绝口不提他的姓氏名讳,“等过完年,咱们再一道北上,我必为您的事尽力。”
仇岳明低首垂目,行了个军人间常用的抱拳礼。
告别鼎州,扬帆,顺着沅水逆流而上。
两岸青山,江影空阔,碧波云淡,不由令人心情舒畅。
袁香儿坐在楼船二楼的厢房,陪着娄太夫人饮茶。
她轻轻转着手中的青玉茶盏,凭窗远眺,有些心不在焉。娄太夫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船头的甲板尖上,一人迎风而立,衣襟飘飘,若流风之回雪,容颜皎皎,似朗月之凌空,只疑鬼神下红尘,不拟人间俗物。
“那一位是和阿厌一般的人物吧?”娄太夫人开口问道。
“您是怎么看出来的?”袁香儿感到有些吃惊,她天生阴阳眼,都未必能凭借肉眼看破南河的妖身。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他身上有那种气质,看上去高傲冷漠,实际上单纯又柔软。过于寂寞,又什么都不愿说出口。”娄太夫人依稀回忆起往事,露出了一点笑容,“总是害得你时常不明白要怎么哄她开心。”
乌圆正蹲在窗台上舔自己的爪子,听了这话哼了一声,“心里想要又不肯说,这不是傻子吗?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并不是所有妖精都这样的哈,本大爷就从来都不这样。”
“是是是,我们家的乌圆是爽快又可爱的小甜饼。”袁香儿利用使徒契约,在脑海中同他说话。
乌圆从窗台上跳下来,满意地喵了一声。
“哎呀,好可爱的小猫。”娄太夫人伸出手指,挠小山猫的下巴,能享受绝不回避的猫大爷,立刻眯着眼抬起脖颈,舒服得开始哼哼。
“当年我和阿厌在一起的时候,最拿手的事就是哄她开心了。”因为快要抵达阙丘,娄太夫人显得有些兴奋,谈兴很高,“无论她再怎么生气得暴跳如雷,我只要挽着她的胳膊,多多地说一些甜言蜜语哄她,她立刻就能把刚刚发生的不愉快给忘记了。真希望这一次去,还能有机会再哄一哄她开心。”
哄他开心呀,袁香儿下意识地把视线投在船头的那个身影上。
南河独立船头,闭着双目,一手掌平举托在身侧。如果拥有袁香儿这样天生对灵力敏感的眼睛,此刻就可以看见天空中的星星落下丝丝缕缕星光,点点汇聚在他的手掌心中。星光满溢,又一丝一缕地掉落在甲板,如流水般散开,渐给整艘高大的楼船镀上一层淡淡银辉。
船老大正一脸疑惑地问船员,“老子走了半辈子的船,还是第一次遇着这种情形,明明大风的天气,逆流而上。船身却一丝震动都没有,平稳得像是在地面上一样。真是怪哉,奇了。”
年轻的船员嬉笑回答,“能平顺安稳不正是好事吗?老大你恁得多心。”
船行的一点点变化,引不起年轻的船员的注意,他兴致勃勃地看着远处的甲板上,一位年轻的小娘子正走向船头,去到她的心上人身边。
袁香儿来到南河身边,默默看着他在碧波万顷间采集星力,凝练肉身。
南河狭长的眼睑睁开,琥珀色的眼眸转过来,那里面依稀有星河流转,似乎藏着万千心思,
“小南,”袁香儿后背靠着船橼,河风吹乱了她的鬓发,“我不会像他们那样。”
“不会像什么?”南河有些迷茫。
“不会在你成年之后,就认不出你来。不会明明承诺了却又没做到,让你白白等待那么多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但她此刻觉得就是想说,“我绝不会这样,我不舍得。”
南河看了她半晌,一脸平静地别回脸去,似乎对她的话毫无反应。
一双毛绒绒的耳朵尖,突然从乌帽的边缘挤了出来,透着一股难以掩盖的粉色,在风中抖了抖。
“别,别收回去,先让我摸摸。”袁香儿苍蝇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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