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大汉华章(3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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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邑来得突然, 夏安然当时已经打算就寝,他以为卢奴出了事, 便赶紧从软塌上起来迎人,就只匆匆披了袍子,头发是没梳的。
此时套用后来那句话便是“头可断,发型不可乱”。除却以彰显自由和叛逆精神的游侠或者恶少年,大部分人都不会以披头散发的姿态出现,尤其是及冠后,更是永远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故而夏安然此时披散着黑发的模样实则有些失礼,幸好当太傅的表示体谅, 并且亲自为国王束发。
伴随着木梳刷过黑发的细碎声响,夏安然慢慢将整个一卷读完。韩婴的文采自不必说, 可谓字字珠玑, 只是他还是有些不明白, 太傅究竟是什么意思。
见他视线定下, 坐在小少年背后为他束发的男人慢慢说道:“君之所以明者, 兼听也。其所以暗者, 偏信也。是故人君通必兼听,则圣日广矣,庸说偏信,则愚日甚矣。”
“故臣以为,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然天下国主养谋士者众,可兼听者寡, ”站在少年背后的太傅毫不遮掩面上苦涩。他手中动作却极其流畅,小皇子的发丝柔软,但却极不听话,并不常为人冠发的太傅手上有些笨拙,口中却极其伶俐:“臣亦曾劝过他人,其驳曰韩子曾书独视者谓明,独听者为聪。能独断者,主天下却不知其本非韩子言,而为申子。
申子原先是告诫君王莫要在言论之初便定下结论,如此善言者便不可说其反对意见,且为王者恰恰是要兼听相反意见,方才以独思将其采纳。”
“却为人误解至此……”
翟邑慢慢为少年戴上小冠,以木簪穿过将其固定,正要离开,却听少年一句:“太傅是想要本王如何施为?”
他的动作顿住了。
他从未听过夏安然如此声音,平静无波之下却仿佛藏着涡流。这一刻,翟邑只能退后两步,大礼拜下。
“臣希望殿下儒法兼修。”
修习儒、法,却不习如今所推崇的黄老。
太傅这般言语若是被旁人听见定会责其误人子弟,然此时翟太傅却如破釜沉舟一般,紧盯着夏安然的目光像是看到了最后的光明,如此姿态让夏安然讷言。
“臣不才,可授殿下法之道,韩御史主习儒教,臣以为唯有以儒为骨,法为筋,儒法并治,方可安民心,也……”
“安陛下之心。”
“黄老之说并无过错,然已不适应如今局势。”
“去岁七国之乱便是祸起黄老。”
“诸侯国内无法亦无天,民众只识藩王不认帝王,财政、军权全归藩王一人,而藩国是否忠于陛下亦是全看藩王一人,如此怎能不乱。”
“先前不乱,全是因为藩王年幼,国之权势握于丞相太傅手中,待到殿下长大,自会想要握牢权势,将太傅、丞相换成自己人。”
“殿下,恕臣失仪,”
“七国之乱不过在去岁,”
“而下一次的七国之乱,便在殿下等皇子长成之日。”
小国王沉默了,豆灯在小少年漂亮的脸蛋上投下了一层光晕,作为藩王的一员,他静静看着这位自己的太傅。二人沉默久久,直至杯中茶水全数转凉,亦是无人言语。
“所以……”夏安然缓缓开口,“太傅是想要本王,肃朝野,正汉法,立父王君威,对吗?”
“是。”
“太傅亦是想让本王即便到了未来,亦是放手政权,将中山国管制之权交由丞相和太傅,是吗?”
“是。”
一连两个“是”,让小国王的心里沉甸甸的,他有些无奈地说道:“太傅还真是耿直直言,莫非你当真不怕本王生气?”
这一次,他听到了他的太傅语气中带着些笑意地回道:“回殿下,臣不怕。”
“臣观殿下,行政有管子之风,且殿下少慧,如今所行之事,与臣所设之途本无二致,既如此,殿下自不会责怪臣。”
“臣斗胆,殿下……当习得法家。”
他这短短一句,让夏安然愣住了。
管子即管仲。
其为春秋思想家的先锋人物,亦是法家的代表,其留世最广的一句话便是“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而事实上,他的确学过管子,准确地说,是刘胜学过。
刘胜能够学习管仲相关的信息其实是他的母亲贾夫人教的。
贾夫人是一个神奇的女子,她是一个彻头彻尾隐藏得极好的法家学者。
但她在教授一双幼子之时,便主要是选择了管子之言而不是韩非。
和他著名的法家后辈韩非以及商鞅所不同的是,管子虽“以法治国”,却也明说“刑罚不足以畏其意,杀戮不足以服其心”,明确表明刑罚和杀戮只是一种手段,但其基石终究是以让百姓心悦诚服,并且愿意自我遵守,以认可其法律正确性庄严性为目的。
严格来说,管子虽是法家,但不如说他是法儒一家,且其很多观念都和后世经济学相关知识雷同。
“太傅先起来吧,”夏安然抬手将人扶起。翟邑顺势而起,对上了他的学生的目光,如他所思一般,少年目中清亮如旧,全无晦色。
耀眼得仿佛天际启明星。
于是他笑了。
“太傅是怎么看出来的?”小少年有些疑惑。他攒眉思索半响,自觉自己从来没有说过类似的理论。
他虽有刘胜的知识,但是到底不习惯文言文,所以应该不会时不时掉书袋。
而且这到底不是他自己的知识,哪里会按照所学施为?
然后他就惨遭老师的连环打脸。
“殿下自梁国行来,自知梁王加收关税,中山国贯通四方,贸易极盛,殿下已是极其缺钱,却不加关税。”
“正是管子的关市不征。”
“殿下择人才不由簪缨举荐,而亲自出题测之,就其所擅之处而任官。”
“成器不课不用,察能授官”
“而最重要的是——”翟太傅露出了一抹笑,他今年不过而立之年,这一笑竟然笑得有些桀骜之感,“通货积财,富国强兵,殿下如今便是在做这个吧?”
是,全中。
他此次前去长安,亦是为了打开中山国的外销之路。
不赚钱富民,哪来的钱组装军队。
但同时,他和管仲想要走的路并不完全一样。
管仲使用的其实是“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条路,即扶持一部分大财阀,让这些大财阀带领全国的经济飞。
但是这条路带来的后果,在明朝就能知道。沿海商贩无法无天至极,一者以大资本投入政坛,二者为了巨大利益甚至不惜出卖灵魂,连假装倭寇袭击来往商队之事都能干得出来。
企业良知必须被道德底线拴住,如果圈不住,只能用法治之,但如果财阀有了制定法律的权利了呢?
同理,诸侯王的势力也必须被削弱。
哪怕他真的不管这是任务世界揭竿为皇,做的也会是和汉武帝一样的事情。
所以他没有选择扶持零散商家,而是以“国营”经营为主。国营的活力不如私营,却比起私营更好控制,在资本的初时积累阶段也更不容易做出“竭泽而渔”之类的举动。
而他到时候若是没能改变他弟弟刘彻的想法,刘彻还是走了那条重农抑商穷兵黩武之路。届时国营被解散,资本转为私营,垄断被打破转为商业合理竞争,也是时代的必然选择。
当夜,翟太傅走夜路赶回卢奴,夏安然自始至终没有答应他什么。他虽然已经有了觉悟,但是到底还是想要试一下能不能改变这位武皇帝人生后半段的晦暗。
能不能改掉那惨烈的人口死伤过半的“穷兵黩武”。
能不能改变那——与国有功,与民有罪。
我最爱的民族,不应当有那一番劫难。
我最尊敬的帝王,也不应当有那一污迹。
所以哪怕他知道他的确应该如太傅所说,法立国,儒治国,然后在成年后乖乖将政权交给国相,当一个闲散国王。
但在翟邑提出那一刻,胸口沸腾的怒气却告诉他——不,你不愿意。
你不愿意毫无改变,即便这是虚假的任务世界。
你不愿意顺着历史轨迹活出刘胜的模样,即便他一生顺遂,荣光无限。
滴——
系统提示,宿主情绪突破临界值,满足解锁任务。
宿主进入任务世界前曾经留下一句话作为任务提示,宿主是否听取。
是。
宿主,系统的服务对象是你。
一瞬间,夏安然仿若能够看到面前笼罩的一层厚纱被猛然间揭开。
他只觉满心的恍然,胸肺间的郁气猛然间一轻,只觉得畅快无比。
少年深吸一口气,初春深夜的寒意伴随着春雪的芳香沁入他脾胃之间,整个人瞬时间清醒。
原来,如此!
他做了一个晚上乱七八糟的梦,无一不是自己。
哪怕相貌不同,零零碎碎,时代不一,服饰不同,也做着不一样的事。站在不同的战场,面对不一的敌人,他却知道那定然是自己。
因为他们有着一样的眼神。
不甘,想要改变。
这一醒来,夏安然便没能再睡着,他静悄悄穿上衣裳,并未惊动他人悄然出了帐子。
少年站在中山国的平坦土地上安安静静地看了日出,然后他负手踱着小方步晃了一圈,找到了一中山出生的小吏问道——可知山中有一野果,多毛,梨形,乃猕猴所爱?
猕猴桃原产自中国,有记载的时间非常长,但是一直不曾被驯养。
大部分人知道这种果实都是以奇异果为名,并且以为这是舶来品,但事实上“奇异果”是百来年前因意外被引入新西兰。因为那里的日照条件更好,以及新西兰农民的辛勤培育,便有了“奇异果”,而事实上,这两个的区别可能都不如凤梨和菠萝大。
小吏打听了一圈后来回,此处确有国人曾因好奇摘过这个,但是因为果子酸涩,而且坚硬,所以他们不是很喜欢吃。
不过这果子倒是无毒,有娘子恰巧害喜时有医匠取其泡水开胃。
夏安然想了想猕猴桃没熟的时候那堪比柠檬的酸度,忽然感觉自齿颊处开始往外头冒酸水,大概能想象为何明明是水果,猕猴桃却混成了药材。
他想到这个并不全是因为看到了猕猴,而是因为他突然想到野生的猕猴桃藤条就是他当时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的造纸添加剂!
他曾经看到过的古法造纸记忆中,就是利用猕猴桃藤条汁液的粘稠特性,在兑水后使得纸浆能够悬在水中而不会全数下沉的。
猕猴桃修剪下来的树枝和其叶还可以提取其中的汁液,这种液体粘性很强,完全可以用来替代糯米修建城墙。
是的,城墙。
这是夏安然到达中山国后最纠结的地方。
中山国相对于别的藩王国来说简直是低配版。去年他叔叔能扛住吴楚联军靠的一方面是梁国□□的后勤,另一方面也是靠着梁国都城高耸坚固的城墙,包砖的那种。
而中山国呢?全是又小又矮的土墙。
在梁国旅游的时候,夏安然就对他叔叔的城墙羡慕了很久。对于小侄子的垂涎目光,当叔叔的一拍胸脯毫无压力地传授经验:侄子啊,做城墙,一定要用砖石哦!
如果没钱搞砖石的话,就一定要搞米汤。
米汤是底线啦!在土墙里头混入米汤然后夯实,否则墙一推就倒。
你知道你某叔和某某叔吧?他们都是在城墙上节约钱,喏,现在城破人亡辣。
不知道为什么夏安然听到城破人亡四个字就背后发凉。他在重修中山国城墙上下了许多功夫,郅都于此有丰富经验,但是当郅都报了以米汤为粘结剂的成本后,当时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无他。
贵!!
但是当时的夏安然还是咬牙,从牙缝里头挤出钱来鼓捣糯米汁,就连王府内煮饭时候的米汤都被舀出来送去了修筑城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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