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梦108章 止戈（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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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冷寂，浮云悠远。蓝色的清辉之中，水晶棺中的女子缓缓沁动鼻息，手指间不迭的颤动亦也让人心悸焦灼。只是，那水晶棺中的她却依旧沉寂，似在梦中魂游，好似不愿意接受什么一般，眉头紧蹙。可是，再待过一段时间，雪色的眼皮终究只犹疑着缓缓睁开，其间的眼珠也只安然地灿动着黑宝石一般的耀眼光芒——千年已逝，可她却仍旧是那样的美丽动人，令人惊喜。

如今，月妍便只稍显惊疑地看着头顶上方，似出神，不言语。而眉心之间，那一抹蓝辉照耀，只将她显得有些妖异，却又异常迷人。

“师傅！”身旁，早有人已然欢呼雀跃地叫唤出来。“师傅，您终于醒了，您终于醒了——”仿佛，所有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好像，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挣脱了仇恨的束缚，只剩欢欣。

可是，那静躺着的女子神色却依旧冷然。她缓缓地侧过头，好像并不认识梦回一般的看着她。“你，是谁。是梦回，还是渺方。”

“我，我是梦回呀师傅。”虽然疑惑，可梦回还是安慰自己，只说师傅是沉睡太久，忘了一些事情而已。

“那，如今你姐姐又在哪里。”

“她……”月妍一句提醒，到底也让梦回回想起了自己等候的初衷。可是，如斯一问，她倒也怆然一怔，无言以对。“姐姐……”如果师傅知道自己也怨恨着姐姐，那么是否她会认为可恶的是自己和渊兮，而绝不会是那担负着大祭师之名的姐姐？

“对不起，师傅。徒儿不知。”一直以来，师傅那样信任姐姐，还将那么重要的位置都托付于她。所以，如今师傅苏醒，只怕，也还是会站在姐姐那边，说渊兮是魔，一切都只是他活该，咎由自取吧……

“那么，渊兮呢。”月妍的声音柔和且轻，仿佛不是质问，只是酣梦千年之后想要确认而已。

“渊兮……”迟疑着，梦回辗转心思，良久方才低沉着声音回答道，“他已经过世了。师姐说他是魔障，所以就杀了他。”她极力克制着内心情绪的起伏，故作安宁，生怕自己稍有一瞬忍不住，就会让师傅在心里厌恶渊兮一般。

“是么。”可月妍的声音依旧平和，让人难辨忧喜。“那，你知道又是谁将自己的鲜血和生命献给了我，才救活我的吗？”

“师傅？”梦回终是惊诧，迷惑不解。“师傅的意思是……我不太明白。怎么师傅，竟是有人献祭了自己的生命才……我还以为……”她难以想象。那个将师傅从黑暗的地底石棺中解救出来的人，难道竟已献祭了自己的性命？可，谁会如此好心，牺牲自己以来救活师傅？而又有谁才知道师傅能够被这种方法所救活呢？——至少，自己一直都不知道。

“既不是你，那就只可能是渊兮，或者渺方了吧。”她柔缓而冷淡的声音总叫人分辨不清她的真正意思。

只是如今，一侧的身旁，悼灵镇定一声，迈步上前：“应该就是渺方牺牲了自己吧。——如果按照大祭师方才所言，要想复活您，必然就要牺牲自己弟子的性命，那么依我看，就只可能是渺方了。不过，虽然是渺方的所为，可她到底不该是故意。”

“什么意思？”梦回急蹙眉梢，不明所以。

“你师傅说的很清楚，要么是渊兮，要么是渺方，要么就是你。你还好好地活着，而渊兮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再去牺牲自己，所以我可以断定，牺牲自己的人，一定就是渺方。不过，虽然她牺牲了自己，可到底不是心甘情愿的。或者说得更清楚一点，她原本想要来牺牲的人，是你——”他凝望过去的眼神只不禁叫人心中一颤，仓惶。可是旋即，悼灵又只偏转过身，看向霖儿。“可是，她终究认错了人。以为你只是渊兮身边的一个恶魔，以为霖儿才是被你囚禁的妹妹梦回。于是乎，她带着霖儿离开，一路南下。她本来是想牺牲你来复活师傅，以彻底除去渊兮。但可惜，她叫霖儿滴血，涌入了你师傅的坟冢之中。于是，这一滴血就激荡着青鸟的魂魄苏醒，然后才将她杀死，彻底唤醒了你师傅。”

“是这样的么？”梦回一步惊颤，难以相信：姐姐，姐姐……如此看来，是否，就是你的命中注定，自取灭亡？

而只随即，那棺中的人也只偏转侧身，看向棺外。“你是——”她看得清他的眉眼，却无法确定他的身份。倒是他身边那个海蓝衣裙的女子，似有几分相识。

“在下悼灵。陪着霖儿一同前来。我想，大祭师心中应该知道自己是谁，也必然知道青鸟已经寄宿在您的身体之中。方才，您应该也有听见青鸟的声音吧。”稳重的清光飘荡在虚空之中，他的声音却是那样刚毅，压迫人心。

“我听见了。”月妍的声音荡起了些许敬畏神色。“所以，你是公主的护卫，而身边这位……”她凝神相看一眼，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也到底还是示意着一侧的梦回赶紧将自己搀扶起来。“公主在上，小人本该俯身跪拜。失礼之处，还请公主恕罪。”那样清澄的模样，那样柔和的面容，或许，也只有这般的赤诚之子，方能与那曾经的王者相得益彰。

如此，霖儿忙只为难地看向月妍，

凄声惨惨。“大祭师快别这么说。如今，也不是该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她的颜色竟是那样凄然，令人心酸。“您或许还不知道，很久以前，这片森林就因为渊兮的缘故，释放出了太多迷雾，混淆了太多人沉于梦魇。如今，渊兮死去，白雾将要散开，只怕，会有无数的人从梦中惊醒。虽然不知道他们都梦见了什么，但是可想而知，那些梦，能够让人沉溺，必定搜是美梦，叫人不愿苏醒。而只如今，一旦所有人睁开眼睛，发现一切是梦，想来，一定会生出许多事端来的！”

“……”难免，月妍紧锁眉头，一声长叹幽幽。“渊兮那孩子，到底还是做了这些蠢事么！”魔，果然就是魔。根本，就不能放松他的！

“师傅！”只是身旁，经历过一切的梦回终是再也忍受不住，急声：“渊兮，他不是恶人！如果不是因为姐姐一直逼迫，一切的事情，都不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她多想站在渊兮身旁，替他讨回公道。可是，她又看着师傅竟是那样哀凄难过，忍不禁也只好收回话锋，作罢。

“师傅。当务之急，还是引导众生还复平安，及早地将他们都送出山林，重新过日子才是。”可是，渊兮，从此以后，你在师傅的眼中，仍旧是个恶魔，永远都是……

◇

泥泞难行。可疾驰的人终究没有时间再作停顿。

梦之分明看见，渺方，她当真将那个女人当成了梦回，才将她带离开了那片毒瘴。所以，一定是她搞错了献祭对象，才将自己的性命给牵扯进去了吧！可是，为何自己却连一点感觉都没有？自己，不是她的梦灵么，怎么竟不会跟随她一起灭亡？

心颤悠悠，无尽悲戚，却到底只能快步上前，不敢停驻。可是即便如此，那心头，无尽的伤痛感依旧只冷漠地颤痛人心，久久不绝。

“渺方，渺方！若你死去，那我这梦灵，又该要何去何从？”

一直，自己都只是她的梦灵而已。可是，除却那主仆之间的关系，梦之的心中到底时时刻刻都牵挂着那样的一个人。

渺方，她终是脆弱的。即便她佯作坚强，却到底有许多事情都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她要坚强，她要勇敢，她要承担一切，却终究又不能有片刻的哀伤和绝望表露颜面。

所谓的大祭师。如果她从来都不曾得到那个身份，如果从来，她都不是月妍的弟子，那么渺方，她是否就是一个一生平静安宁的少女？

多少次，她在绝望和伤感中惊醒。多少次，她被入魔的渊兮所惊惧。可是，那就是一个魔，一个彻头彻尾的魔！如果他活着，那么自己的身份，威信，都会大打折扣！人们会说，大祭师包容着一个恶魔，一直留在这雾杳林中——不！不能，也不该。

可是，就算明知道不该，就算明知道杀了他情有可原，可是，他毕竟也是她的师弟，是师傅曾经那般疼爱的人！如果将来有一天自己不幸亡故，要下黄泉，那么师傅，她若是问起，自己又该要如何解释？

惶恐，惊悸，忐忑，不安。所有的情愫，压迫在人的心扉之中。可是，如果从一开始就不要与他敌对，是否这一切的难题都不会出现？

可是！他还活着，自己杀不了他。他虽是一具幽魂，却竟然降伏了无数的妖魔，驱使着强大的念力将整片森林都坠入迷惘的白雾之中。

“可恶！”

咬牙切齿。那时候，她多恨。她要杀了他，却终究知道自己下不了手——是师傅的设计吗？还是说，天下间，就只有师傅能够除掉他？

那个年代，她就如此猜想。一直以来，她都想找到办法，救回师傅。可是，梦回……她终究又害怕见到梦回。

是的，梦回。她的妹妹。

如果她不会眷恋那个男人，如果她从来都不会为难于自己，是否，后来所有的遗恨，都不会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