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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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当初的那一天里，我可以勇敢地牵住他的手，不允他再往前一步，不答应他要离开蒙山的要求，那么，我们又还会不会再遇上后来里所发生的那一切的事情呢？——我不知道，也无从去改变后来那一笔又一笔的血腥往事，所以，如今的我，终是也只能孤寂地在这般惨淡的回忆里一个人默默地胡思乱想，自我宽慰。

那一日，当我们杀死了一个无辜的母亲之后，我们就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安然携手沿着那山间剪径一路西行而去——我知道，我应该心存愧疚，我也应该为我自己的无耻感到可悲。但是，青鸟啊，他就在我的身旁。我哭，他能宽慰我一时，可若是我一直哭一直悲戚，他又能够忍受得了多久呢？我不敢想，我也不敢去亲身实践，所以，干脆地，我就选择了将那些事情予以彻底遗忘——只要我遗忘了，我才能够真正地将那一切都彻底诀别，再也不必去重新见到，再也不会借此来叨扰青鸟了吧！——所以，抱歉。从此以后，我都只能将你默默地珍藏在心中——请你，不要怨恨青鸟！

然后，缓缓，我们跨出了蒙山，诀别了蒙山，来到了真正的凡尘人世——那是真正属于人间的广博世界，每一寸的土地上都开遍了自由的鲜花，和无尽的绚烂的光芒。我们，开始了自由地驰骋，我们，想象着自己终于也来到这个和世人共享的尘世，我们，都希望自己也是这个广袤世界上珍惜的一员。我们，慢慢地停下脚步，学会欣赏天际之上那一抹绚烂的朝阳，学会了站在碧草如茵的大地上迎接初升的银色月白……我们，仿佛就是两个初生的婴孩儿一般，甘之如饴。

但是，越往前去，我们才发觉，原来那样广袤仿佛永远都无法走到尽头的尘世，其实并没有如我们之前所想象中的那般唯美——

人间路上，再没有了之前的碧草如茵，再没有了之前的连绵云山，再没有了甘甜清澈的山泉清河……取而代之的，却只有那满眼尽处的血秽颜色，和味道！「怎么会……」我难以置信。但，谁又料到，这样入眼的一幕，其实才只是那众多悲剧的其中一幕而已！

人间大地，除却那样腥秽难看的血色，渐入人眼的，还有那无数被遗弃荒野的尸首——他们是谁？我不知道。他们都是因为什么才会前仆后继地倒在这般无人问津的血泊之中的？我也不知道。——不过，很快，我就知道了所有的真相。那些人，他们全部都是好战的人们遗留在这战场上来不及清理的尸骸，任由着他们被曝尸荒野，任由着他们被群鸟咬噬，任由着他们的灵魂得不到最后的安息……「怎么能……」但，这就是人间的战争，是蒙山之中永远都无法看到的一幕！

战争。那是我第一次感受战争的威力——尽管，还不曾真正亲眼见过战场上的两军交战，但是，那一池池鲜红的血终是彻底地污浊了我的头发和身体。我开始颤栗，开始发烧，开始浑身滚烫……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会那般地难受，但是，那样的血，让我痛不欲生！

不过，也许应该算是庆幸吧！就在我们离开蒙山之后将近一百天的时候，就在我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呼吸难喘的时候，我们的身后徐徐地过来了一列队伍。他们是谁？我们同样不知。而也就在青鸟龇牙咧嘴只在身间洋溢起了满腔的烈焰和咆哮之音时，我就在那依稀之间仿佛听见了一个分外欢愉的声音：「唔！是姐姐，就是那个姐姐——」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过，等我后来苏醒的时候，我就已经来到了如今的栖霞镇——东方的山林里，依旧燃烧着一片绯红映天的枫红树叶，仿佛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那样的艳红都不会演变分毫，就仿佛是蒙山之中那同样永不凋谢的繁花一般。再然后，我就看见了那样的一个少女——就是她，就是那个在蒙山西麓，她的母亲惨死在了我和青鸟手上的少女——原来，换了一副妆容，她竟然可以变成那样一副明艳动人的少女模样！即便是身材还过于娇小，可她却还是那样甘甜而澄澈地微笑着，仿佛，整张脸上都只开满了一地的春草烂漫——她是谁？她的母亲明明就惨死在我们的手上。但是，她……

看着她满眼的欢欣和真挚，可又有谁能够看见我心底那一池池难以干涸的痛楚，悲伤和负罪感？

然后，当我彻底地康复了之后，我就开始试想着要探听出她的身世秘密：她说，她有记忆以来一直就在那蒙山西麓的地方生存着。可是一直以来，驰骋在蒙山之中的我和青鸟却都不曾在山里见过她，或者她的母亲一面！那么，她到底是从何时起才来到蒙山的，而她的母亲，到底又是谁呢？但可惜，我不知道，我无法将这样

的猜忌向任何人发问。我只能含糊地去引诱她慢慢诉说——但，她终究只是一个简单的少女而已。很多事情，要么就是她真的不知道，要么，就是她根本就不愿意将那样的秘密告知于我。但是，不管怎样，我都开始渐渐地放弃那样的执念了。她，不过只是一个因为我和青鸟失去了母亲的孤女而已。——所以，就算她当真想着要向我和青鸟报复，我都无怨无悔，不会逃避！

不过，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她，却终究还是因为我和青鸟的缘故就在这么年少的时候失去了母亲——如我，却还有婆婆照顾长大。是了，她和青鸟一样吧！从小，就没有任何至亲的人会在她的身边照顾她长大。那么，她往后的岁月又当如何度过呢？可怜的孤女……

再后来，我们就开始了一路同行。因为那个人，将她带出蒙山的男人告诉我们：如果，蒙山只有我们两个这副半兽模样的人物存在，那么，说不定，其中的青鸟就是当初凌空大人失落的大公子……大公子，大公子……原来，真正没有父母，一无所有的人，其实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但是，即便是心酸，我还得答应那个人的请求。不管他说的是否是真，不管青鸟是否真的存有父母，我都必须试着将他给带回去，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永远都徘徊在孤寂的深渊之中——孤独，悲戚，那本就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清冷世界。而我，又怎么可以自私地让青鸟他也永远都要去承受那样的悲苦世界呢？所以，我要带着他回去，即便他不依，即便他不肯，即便他不要……可我知道，只要我低声下气地哀求他，即便是以后我会一个人落魄地回到蒙山，即便是这一条路注定要将我送向绝路，我都已经决定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好不容易才找到父母亲人的青鸟再一度地沦为孤苦无依的人——我，如何能够承担得起他一直以来的孤身一人的绝境和凄苦？他应该要比我幸福。因为，他至少已经知道了他还有亲人存在于世，他至少，不会再是永远地孤单一人！

——而现在，我终是已经知道，原来，我不单不知道自己的父母亲人是谁，甚至，就连我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来历，我的父母一并我自己到底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如今，我却都只能这般彻头彻尾地模糊不清了……

那一日，我便只安然地牵住了他的手，我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安然地跨过那凝结的冰河，我们一齐迈开步子朝着那所谓的希望之巅慢慢进发。我知道，多往前走出一步，或许，我就会更早一日地要去面对失去青鸟的恶果。但是，除了将他完整无缺地交还到他的父母身边，我又还能够为他去做些什么呢？

「青鸟。感谢你，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无微不至的关照。现在，当我们跨过这一道漫长的河流，当我们彻底走入那一座直插云霄的树梢的时候，我，就会将你完整地交还于你的父母了，你知道吗？从此以后，你我二人就互相作别，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青鸟，青鸟……」

那一年，我多舍不得！可是，舍不得又能怎样？我不过只是一个贱婢，我根本就上不了台面，我遇事只会选择哭哭啼啼，我只会躲在角落里畏首畏尾心惊胆颤——青鸟！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那么喜欢朝着那一棵参天的巨木深情遥望，为什么你会那么迫切地想要知道那一棵发光发亮的大树在云端的上空会是一副怎样的形态——原来，只是因为那就是你的家，是一直以来失落了你的父母亲人所在的岚桂之殿！

「青鸟，不要再想我，不要再为了哄我开心而去做那些蠢事，不要再为了我而去伤害你自己——青鸟。答应我，不要再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