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北俱芦洲（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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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界·北俱芦洲】

“啊，又下雪了！这里永远都还是这样冷啊！也不知道，究竟何时才能到头啊？”一声轻叹，一阵悲伤，一份莫名，一丝凄凉，却也终究还是牵扯出了心底那个默念了久长岁月却终是十年不曾再见的人的名字：“清凝……”

天地间，冷风轻轻飞扬，激荡着无尽细白的雪花。只见着苍茫的银白素裹着这世界里每一分寂寞的情调，无边无垠，凄清冷寂。皑皑白雪，肃杀万里苍穹，却也暗自映亮了这天空晦暗之境。而在这片千年来人迹罕至的地方，又是谁开始了这轻轻的吟唱、悲歌？而他，究竟是在哭泣，还只是在感叹？

听不清，分不明，只让人觉得那悠扬的声音里只有着满怀的伤感、无奈和难过。手上的金针早已结上了一层薄冰，寒意凛然。

冷，而浑身发麻。

疼，而纹丝不动。

那个在这样冰天雪地里固守的男儿却只依旧似木头般地孤立在那里——

木青衫。

木青衫，素心阁有史以来最为杰出的弟子之一，亦是素心阁中上一任的首席大弟子。而他的医术一并毒术，都可以说早已经达到了一种登峰造极无人可比的境界，而还有那份引天地元气守护自身不受任何伤害的术法至今也依旧难逢敌手！

可是，谁也不曾料到，这样的旷世奇人，却在十年前大败蚩尤恶灵并将其再度封印名声大振之际，意外地置素心阁的前途和命运于不顾，固执地叛离了素心阁。从此，他一个人孤伶伶地行走在这荒凉无边的北俱芦洲，更叫那南赡部洲敬仰他的世人都失落了英雄的音讯消息。而他，在这里到底在做些什么？这却是无人知晓的秘密。

但是今夜，正在木青衫暗自沉吟思念之际，雪地上却隐隐地传来了几许微弱的脚步声！

“是谁？”木青衫收起心绪，再只稍微集中了注意力，仔细地聆听起这等轻微而不易为人所察觉的怪异声音。“细听这脚步声，虽然沉重，可也略显拖沓。听起来，似乎是个重伤之人！隐约这气息里，也还夹杂着几分血腥之气。莫道是龙神派出去的‘晓’回来了？”

闭上眼，木青衫只更加集中精神地倾听着。隐约之间，仿佛还有锁链碰撞的声音！这，到底是谁呢？虽说这北俱芦洲并不是什么太平的地方，常常也有神仙或妖怪被放逐其中，终生囚禁不出，但是似乎也没有见过哪些人身上还戴着镣铐的吧。

“到底，又是何人犯了罪过，被流放至此了呢？”轻声一语，似乎惊动了什么。隐隐地，只听得远方一声长啸，似龙吟，只是霸气不足，而且甚为遥远，听不分明那声音的真正来源。

不免地，木青衫摇了摇头，轻叹道，“如此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冰洞深处着人多番眷顾我的龙神了。”

“北俱芦洲，没想到，千年消逝，这里的光景竟真的大不如前了。想当年，唉——”

兀地，只一声长叹，轻轻地，却扰乱了这孤寂安宁之地的祥和之态。透过树缝，遥遥望去，那前方身影隐约之人，看起来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熟悉呢！却不知道，他到底还是不是往昔的故人呢？若不是，他又怎会知道龙神？

心中暗自思忖，那树下的幽影步履蹒跚，缓步轻移。百尺之间，走过去，脚步声却是暗自沉重，疼痛不已，仿佛竟是绝难走到那木青衫的跟前去的。

“兄台，竟也知道龙神大人？”

听闻此声相问，木青衫忙侧身望去。只见身前侧方一棵倒悬冰锥的古树下，却有一人步履踉跄现身而出。只见得那人是头戴紫金冠，身着蓝玉袍，脚踏追云履，两根长长的亮绿发带潇洒地垂在脑后。如此打扮，不知为何，于木青衫的心底却似被勾起了什么，虽然未曾见过这等模样之人，但是心里却总觉得熟识。

“你是……”望面观相，却竟是半点苦痛之色也瞧不出。不由得，木青衫心下疑虑，暗道，“这是龙神，还是那身带镣铐的罪人？难道镣铐之声，竟是我一时幻听，听错了？还是，这又只是个梦而已？”紧锁眉头，两眼发直，就仿佛牢牢地盯着那来人似的。

而那人也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倒也如木青衫一般，紧紧地回看向他，嘴角处倒也渐渐地扬起一丝淡然的笑意。

风轻云淡，雪舞纷飞。这相视间，是怎样的情愫？或者，又是份别样的友情？

“一袭长衫在身，和自己记忆中的倒是差不多的。过了这许多年，大哥的习性还是半点都没有变化呢！不过，不同的是他的身上，这同样青衫的衣上却还透露着很重的湿气。而且，看那衣服的质地，似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难道，这并不是木大哥？可是，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还是说，我被囚禁已久，连大哥的模样都快忘记了吗？”摇摇头，轻声叹息，那陌生来人终是心绪难安，久久不平——

“或者，这并不是木大哥吧。木大哥，他早已修仙得道，和青瑶姐姐双宿双飞了，又怎会流连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何况，就算是木大哥，数千年未见，大哥又怎会还记得我那样卑微的人呢。”来人不禁又是一声气叹。只是这声叹气中既没有最

初的感伤，也没有之后的闲逸，只有一股别样的冷静，不掺含任何杂乱的情感。

然而，虽不曾听见那陌生来人心下的思量之言，而可临末了的一声轻叹却被木青衫委实地听了个实在。他放下手中的金针，朝着那人走去。“这位公子，此地天寒地冻，你到这里来，是为了何事？”

可是那人却并不作答，他只轻轻地点了点头，算作礼数了。

“不知公子是什么人？一个人到此可并不安全啊！”的确，那人眉宇间根本就没有丝毫的仙气或者凡人的内力显露出来。他，究竟弱到什么地步了？可，他若是当真羸弱至此，又是凭着何种力量来到这绝境之中的呢？难道，真的当年离开此地的“晓”？

“你，知道龙神所在么？”那人却不予答复，反倒是又问出了先前的问题。

“知道。不过，在下也都只是道听途说。虽然这里的居住者也都承认有龙神的存在，但是就连他们都从未曾见过。莫非，阁下是为了见龙神一面而来？”说到此处，木青衫只微然一笑，抱拳行礼道：“在下木青衫。不知道尊驾如何称呼？可否需要在下的帮忙？”

木青衫只静然地看着他，却只看见那微微昂起的头上，眼角边却自有一行明显的泪迹缓缓滑下：“在下，无名无姓。不是什么尊贵的公子，只是一尾见不得人的蛟龙罢了。如今，蛟龙化作人身，确实是想见龙神一面。不知兄台是否能够指引。”

声音清浅无力，是感伤，是悲哀，却也更有着那份从心底发出来的绝望吧！只是，在这绝望里，隐隐的，似还夹着一丝淡淡的希望的影儿。却不知所为何事？

木青衫只轻然转身，看着这白雪遍地的地方，好不容易才找准了方向：视线的尽头，似有个山洞一般的去处。在这里常年居住着的囚徒们也都说，那里便是传说中龙神的所居之处——龙窟。但是，却从不曾有人见到有龙自那寒冰洞穴中飞升而出，也从不曾有人能有胆量深入其中。

所以，即便是到了这样一处境地长达十年之久，这木青衫终也从不曾进入过那等洞窟，自也从不曾亲眼见过什么龙神。只道是在他初到此地的那一年，便有此地似首领一般的人物遣人来，说龙神会护他周全。

“龙窟。”那蛟龙化身微微俯首，整了整衣冠，却还是给人一种颇有些吃力的感觉。末了，他倒是只谢了一声便直往那洞窟方向缓步过去。“不知道，大人还在不在呢？”

“阁下真要入那龙窟？”木青衫忙慌乱着伸手拉住那人，心底却是暗自沉吟：先前那声中气不足的龙吟之声，大抵就是他发出来的吧！听声音，似乎已然身受重伤。而且，这番整理衣裳的举动，实在太过吃力……若说他要行什么不轨之事，可能性倒也不大。可是，身体这般孱弱，还要见龙神一面……

蛟龙回过头，用一种惊讶的表情注视着木青衫。“怎么，这龙窟，不让人进了吗？”

木青衫只略显尴尬地笑了笑，放开手道：“那倒也不是。说起来，我也只是一个外人。龙窟中有什么，我也不太清楚，而龙神在不在，我也从不知晓。只是，我观这北俱芦洲中人，几乎无人敢越雷池一步。阁下一来到此处就要闯龙窟——我只是担心阁下。不过，我虽然在这龙窟外面偶尔能够听到洞内的龙吟之声，可毕竟没有亲眼见过。怕只怕，那都只是些以讹传讹的流言，不能太信。”翩然一笑。那模样，令人心动地难掩情怀！

“怎么？”这蛟龙竟是一愣，“你守在此处，也是为了见龙神一面吧。你挡着我，也是怕我捷足先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