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惊鸿翩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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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青龙】

“喂！我说——”

这，是一片漆黑而丝毫不能见得半点光亮的世界。

然而，这样的黑暗之中，终是隐隐地突起了这样的一道声音，强硬霸道，却也夹带着一些稚嫩的口气，仿佛是小孩子在生气一般。

“是谁？这是谁的声音？我看到了什么，又听见了什么？这湖水，究竟想要让我看见什么……”

这里，本是一片雪白如奶的世界。

这里，依然还是那玄极天池的湖中世界。

这里，本不存在任何除了他之外的东西。

耳听着孩童的一记喝令之词，青龙却只能静默地飘浮在这白色湖中，安然地感受着耳畔所响起来的一切声音——纵使他早已失去双眼，此刻也绝难看清楚周围的世界，但是那内心深处终究逐渐起了变化，不由自主便被那湖水拖拽着，扯入幻梦的深渊。

他所能感应到的，心扉之上方寸之间所能够看见的，也仅仅只有那一片漆黑得黑暗无垠，只如茫茫地狱一般的地方：那是他意识的所在，心绪的所在，梦境的所在，亦或者说，是他，巽风之青龙往昔里记忆的存在。

——玄极天池之中，时间果然是“逆流”的。只是，无论曾经是否遗忘，人终究要记起那些曾经过往中发生过的故事。没有人可以抗拒，即便是如他青龙亦然。所以，青龙终是这般飘浮自在，没有动静。然，于他内心世界之中，却终是有那么些声音，那么些人细细地活动了起来——

“你可不可以快一点啊！磨磨蹭蹭，你究竟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样宝贝啊！”

漫天飞雪所堆积而成的雪域之中，似第一次，有人闯入了这已然冰封千年有余而隔绝世外的王国之中。这里，便是那个被人称作为“撷芳北国”的故地所在。然而，如今这青龙回忆之中的时刻，距离那撷芳北国国破山河尤在的末日已然千年有余。

抱怨声起的，那是一个雪白衣衫浑身单薄却并不畏惧这等严寒风雪的男孩。他的皮肤异常的白皙，隐隐之间，竟似乎偶尔有一道青色水虺围绕着他的身体，吞吐蛇信，却终叫人难以察觉。而其身后，还自有一抹残虹般的东西，却像有生命般的在他周身缓缓流动，毫不停歇地替他驱散困扰住身形移动的茫茫飞雪。

“这少年是……”眼看着心绪之中缓缓现出了一道清晰的身影，一直沉息着的青龙不禁幽然一叹，心底已然有了答案。

“烦死了！又嚷嚷，又嚷嚷，有什么好嚷嚷的嘛——”

跟随在单薄男孩身后的却是一个衣着很是笨重的女童。只见她那全身上下都裹满了红色的棉袄或者类似的保暖衣物，就连脸上也有一道透明的东西将她与那风雪严实地隔开，似决不允许那等冰寒之风雪有丝毫的机会可以接触到她的身体——她，竟与那少年，装束得如此差异分明。

可是，在这少女不耐烦地回敬了那男孩一句之后，她便果断地停下脚步，略显困倦地打着哈欠，仿佛绝难跟上。

“我们已经走了很久了。从我们出发的第一天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二十七天了呀！二十七天，拜托，这二十七天里，我可是连一次眼都没有阖上过，一个好觉都没有睡过！像我这种平凡的人间女孩子，整日跟着你在这种可恨的暴风雪里寻路——就算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吧！所以拜托，巽风，你可不可以先容我们休息一下。顺便，和我讲一讲，你这一次的目的地究竟是在哪里，哪个方向，什么位置，还有多远……”

“果然。那个孩子，便是从前的我吧。可是这个女孩子……”看着往昔里所曾亲身经历过的故事，青龙不禁这般长叹一声，心有感叹。

他当然知道，如今所见，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梦境，但却又是真实的记忆重现。虽然心下明了，然而这样的女童，却终究似乎不曾在心底留下任何印迹。他深深悲叹，往事如风，却仍旧历历在目，只是风雪飘摇，难免忘记了那些不曾扎根于心底的人。

“啰嗦什么！是你答应了要来和我一起寻找宝贝的。况且，从一开始我们就说好了，是寻找，是寻找！我并没有说过我知道它的所在，我更没有说过，我可以一出门就知道它的方位。”曾经的青龙，亦或者说巽风，他只傲慢且粗鲁地瞪了那少女一眼，便转过身气呼呼地直继续往前行去，丝毫没有退缩或者休整的意思。

“等一下！”巽风如此做派，自然引得身后的女孩子深深不满。她只缓缓蹲下，吐了口长气，团团抱紧了包裹着自己的棉袄和脸上作为保护屏障的水晶护罩，着急道，“我知道你想尽快找到那样宝贝，但是这风雪实在太大了。我不像你，没有那么多体力。就算你一直给我注入灵气，保我不寒不困，可是我真的很乏。我眼睛是睁得开，可是我真的好累。求你了，休息一下吧。反正，风雪茫茫，没有旁人，也不急于这一刻了吧……”

“既然我们说好要来寻宝，那就应该一鼓作气，片刻都不可以耽误！谁能保证，没有人抢在我们前头！”巽风头也不回，冷漠地令人心惊。

“呵呵——”心眼所见，青龙终是微微一笑，叹道，“原来我曾经，也有这样年轻气盛不近人情的时候？可是，这个人……这个人她到底是谁呢？我的记忆中，好像并没有她。可是这风雪寻宝，我明明留有印象——所以这一幕，这个女孩子，究竟发生在何时，而你又是谁呢？”

不得已，往日记忆虽然存有印象，却终究不曾清晰。然而，承蒙上天眷顾，此时此刻，青龙终也可以在这样一处时间逆流之处慢慢地等候着那事情的真相继续流淌，畅快演绎。而他，这个在这梦中世界俯瞰的青龙，也只闭口不言，任这世界继续翩舞惊鸿。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莫赤非狐，莫黑匪乌。惠而好我，携手同车。其虚其邪？既亟只且！”【注一】

这是一座昂首高不见顶的山崖，而在那山崖之颠亦自矗立着一座黑色玄武岩所砌垒起来的黯色宫殿。只是，皑皑白雪，冰封了旧日的过往，亦隔绝了这样

的高山雪岭及其中隐遁的秘密。

如今，也就在这黑色的悬崖边上，一道浑身泛黑的身影手中只握持着一把镰刀似的武器。她面色冰凉，素面朝天，而在她的嘴唇上，竟是毒液流连，闪闪发亮。言语轻歌之间，却终不见她的嘴角有何异动。

——这个女子，名叫“翩廻”。

当然，初见她时，巽风自不会知晓她的名字，和她以前的故事及来历。她只沉静地站在那黑色悬崖的边上，一曲轻歌《北风》渐尽，她只不自觉地用力捏了捏那牢握其手间的镰刀，风骏。

“大雪纷飞的时节，应该便是万物栖息沉睡的日子。在这漫天飞雪的世界里，是不应该存在着游走的生命的。所以，作为此地的护守者，我就必须要在此终结你们这些无知妄为旅人的行路了！”

拖拖拽拽，走走停停，虽然口上说着不能休息，但是青龙也终究熬不过女童。

而如今，行到这样一座巍峨壮观的黑色高山之前，先停下脚步的却是身后那慢腾腾有如蜗行的夜舒——除了那一身红色如肉粽的棉袄，她其实也并没有背上什么负重之物。但是，她毕竟只是凡人肉身，比不得巽风，终究难以跟上巽风的迅捷步伐。

——此刻，巽风已然在她身前超出百步有余。

说句实话，即便是初见这样奇异而从未现于任何传说或者书籍中的山脉，巽风也并没有停下脚步——这里不是他的目的地。

只是，正在身后夜舒远远遥望之际，她便见有一道浑身黑色如玄鸟一般的身影径直地从眼前那万丈悬崖上跳落下来，像一只收起了翅膀却依然轻盈悬浮空中缓缓飘落而下的羽毛、叶子、玄鸟，或者说，是天女——天女，是这个世上，仅次于天帝天后的一种存在。

“巽风，巽风！快看，天上有人！”

如此，巽风终于停下脚步。他昂起头颅，凝望过去。只是，那急速落下的黑色身影却并没有激起他的兴致。他只微微皱了皱眉，便决定不作理会——事实上，自从他见到夜舒并说服夜舒离村同他一起上路开始寻宝的时光里，一路上也曾遇到过不少想要和他决战并意图夺取他的性命和修行内丹的人。只不过，那些狂妄自大的人最终却全都只将他们自身的性命终结在巽风身上那把名为“尘陌”的辟劫神器【注二】手中了。

“无知的行人，就在这里，该停下你们任意妄为的前行脚步了。趁着这里一切尚且安详，赶紧离开这里，不要再来了。”傲立云空，那黑色的身影竟比青龙看起来都还要傲慢。

“哼，不自量力！好吧，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姑且就奉陪一下。”巽风只冷冷地心道，丝毫不曾将这翩廻女子放在眼中。可是，正当他即将从这拦路少女的面前过去之时，镰刀风骏终于还是横在了巽风的面前。

“停下！”

翩廻只一声冷语，脸上却并未显出丝毫杀伐之意，嘴角也不曾有所弯动，却终不禁让巽风心中暗生疑虑，“她的声音，究竟是通过什么，传达到我的心绪之间的？”

捉摸不透。但很显然，翩廻，比巽风想象中的要棘手且强大得多。

“喂，巽风，要不然，我们换别的路吧。”看着这突然从天而降的黑衣拦路女子，夜舒终于有些害怕且惊恐地跑了上来：她终究只是一个凡人。若是巽风不幸陷入苦战，自己终究也会成为他的负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