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往生之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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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界·南赡部洲·迷雾之林】

空洞，惆怅，落寞，失魂。

原来这许多年的等候，隐忍，委屈，到头来竟然都只是一场空！

弥月哀凄着面容。她不敢置信，亦无法承受。

若是，自己的夫君还健在，他是否就会微笑着来宽慰自己。若是一早就知道当初他的承诺和如今眼见的事实并不一样，那么自己是否就可以借口拒绝他的提议——说什么要偿还恩情，说什么要唯峯岚殿下马首是瞻，说什么受人万年恩惠便该赴汤蹈火——可笑！你呀，龙城，你都死在了他的枪下，可他还是不记得你是谁，不知道你为他究竟都付出过多少年的努力和无怨无悔！

仿佛，她是在等待着，等待着什么人来宽解她的心思。但是，弥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夫君龙城已去，不再复返。

所以，弥月终究不会再苦等下去。她只颤颤地收敛起面上的杀气，缓缓地从悼灵的额头上抽出那根染满了血秽以及白色浆液的的中指。于是，悼灵的表情也开始跟随着扭曲，变形，抽搐——但，无论悼灵变成怎样，弥月可都是顾及不上的。她鬼魅般地将那根中指放入那张宛如由血霜封冻起来的小嘴里，然后似回味般地用舌头舔了舔附着其上似将要凝结成冰的乳白脑浆。

“说到底呀，你都只是悼灵，不是他。”弥月略显妩媚地将右手伸向悼灵的脸庞，笑容惨淡，一边轻轻地用指背刮痧着悼灵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或许啊，也都该怪我。过去的事情，你并不知情，所以你不再认识我，不知道他，不知道龙城便是我的夫君，也就更加不会知道他当初为了守护你，而转入东海化身成了你的睚眦二哥哥。”

弥月的眼神里充满了忧郁，怨恨，不平，以及一些无法释怀的复杂情愫。而那些如玉般光洁且还带着寒玉般冰冷的温度的手指却也轻轻地从悼灵的脸上划过，像是在抚摸爱人的脸庞，又像只是在抚平那一潭湖水——她本就是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女子，而她也本是一个被爱与恨苦苦折磨了数万年的可怜人儿。

“罢了。夫君曾经交代我的事情，我且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得了。至于以后的事情，你自己去决定吧。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是得先确认一件事情——”弥月俯身看着，那微微弯起的唇角间，不知道是嘲讽还是无奈之后的自我放逐。

“什——么……”

“你——是青鸟吧？”才问出口，弥月便妖艳地笑了，“呵呵，你当然是，你也绝对是！虽然你现在什么都记不得，也没有他的力量。不过，不要紧，我来告诉你这整件事情好啦。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想，那个传说中桀骜不驯的王子，那个生命中只有爱人作伴的天之骄子，他究竟拥有着怎样的力量，居然能凭一己之力直打到九重天上和天帝叫板。而他，究竟又有什么力量可以让九天诸神一一畏惧？哼——”她仿佛笑得快要倾倒了一般，“殿下那样强大。可如今的你却如此弱小，不堪一击！我还真是替夫君不值呢！等待了五千年，守护了五千年，最后，居然还是被他衷心守护的殿下给亲手刺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笑到绝境，弥月终于闭上了口，不再言语，也不再笑。而忧郁、伤痛，再一次爬上了她的眼角。委屈，思念，也开始在她的冷面上着墨。

但是，谁都能够听得出来，她这言语中讽刺的人，便是她的夫君，她的龙城，可也——是他的睚眦，他的龙城，他的臣下，他的侍者，命中注定会为他献身的骨肉至亲。

“为什么，你宁可孤身送死，也要保她一命！她亲手杀死了你的二哥哥，不是吗！你那所谓的‘兄弟情深’，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女人，一个妖妇吗！”

也许，弥月是在怨恨命运，又或许，她只是在恼怒夫君的离世吧。但又也许，她只是单单地，单单地怨恨着他——悼灵，或者说：青鸟，却终还是免不了要触碰到那道在她心头上永远都无法愈合的伤口——她的夫君，她的相公，她的龙城，她所有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葬送在眼前这个人的手上！而他，她的夫君龙城，更是心甘情愿为他赴死！

——但是，无论再恼恨，再不甘，却终究都结束在了六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中秋月圆夜下的此时此刻！

然而，那时候，弥月她却连靠近夫君的能力都没有。她只能默默地，独自地，眼睁睁地看着那尾熟悉的银龙一点一点在月光下幻化成透明的斑点随风飘散。然而，飞灰万千，却都不曾有那么一粒尘埃飞到这并不太遥远的森林中来探望这个同样守望着他离去却连牢笼都无从挣脱前来送别的弥月，他的妻子，他的爱侣，他的公主，他的那个不可以失去他的女孩子。

终于，弥月支撑不住地阖上了双眼，闭上了自己的心扉。她心力交瘁，任由着自己的灵魂在那具肉体的最深处无助而凄婉地悲戚。——反正，这幽禁了自己五千载的满月之井，自己是不可能逃脱的。

但她知道，她早就知道，无论灵魂想要哭诉些什么，那些举动却都只是些徒劳无用的事情。

很早以前，她就习惯了一个人被孤独和黑暗深深埋葬的日子。那时候，她还那样小。所以，那些痛，刻苦铭心，永世难忘。

然而，那一年，那一天的到来之后……

【梦境·弥月】

是从什么时候起，天上的蚀阴开始有了阴晴圆缺的变化？

是从什么时候起，世间的凡人开始有了贪嗔痴恨的欲望？

是从什么时候起，天界的神灵开始有了功利权势的追逐？

而又是从什么时候起，神与神之间竟然展开了一场以“神魔之争”命名的神灵内战？

……

那，是多少年前支离破碎的世界啊！

而那里，又有多少个妻离子散的家庭啊。

谁都不知道，那一切究竟是怎么开始的。

但是谁都知道，这一切是在什么时候由谁去终结的。

是的。

是他。

那个英雄的名字只有两个字：青鸟。

多么讽刺的神灵世界啊！

十万年前，九天之上，无数簇拥着天帝凌霄的神君在天帝座下化作神之将领。而九天之下，成千上万由天帝天后赋予了生命的修行凡人却站在了被污蔑为“魔”的本是天帝同胞弟弟的凌空教主身前。而他们，则很自然地被称之为“魔族贱民”。

然后，一场战争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爆发了起来。

尽管，那些可以被视之为导火线的小型战役数以万计而无处不在，但却终究的没有被人确切地记录下战争的真正起始时间或者地点。

不过，毫无疑问的是，这双方对弈的神灵之中根本就不会有人去在乎这场战役究竟是由何时从哪个地方以何种借口开始的。但他们都知道：这场“神魔之争”的战役已然彻底地打响了。而他们之中的任何人都可以肆无忌惮地披上盔甲，放肆地去屠杀敌人，朋友，兄弟，甚至亲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