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乡异客 五十九(2/2)

那家一向特立独行的报纸也是用一张照片作为头版。这是一尊用白色轻纱遮盖起来的雕像,一束昏暗的灯光从上面照下来,白纱把大部分光线都反射回来,被掩饰起来的雕像愈加地朦胧……“还有三天两夜,一切或许就会明朗起来,谁知道它是什么模样的呢?让我们一起来猜测一下,它会不会就象我们一直期待的那样美好……”

《死磕,还是瞌死,这是个问题》,这是这份报纸第二版上评论文章的题目。文章开篇就提到,“不,您没有看错,这不是笔误,在‘死磕’的对面,确确实实是‘瞌死’。不是所有人都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更不是所有有勇气的人都有走出死地的办法,而这办法,恰恰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假如我们还没有找到办法,那么沉闷的过程我们怎么可能克制下瞌睡的冲动;等我们一觉醒来,也许就已经死了……”

“七月二十三日晚上,谁会死,怎么死……”

那位笑容非常灿烂的足协头头也看了这篇文章,他只说了一句话:“这只死乌鸦!”

循循守旧的国家队教练组绝对没有胆量在这样的大赛里做什么变革,依然是雷打不动的四四二战术,依然是那群球迷们闭上眼也能想象的队员,除了段晓峰,还有一位代替伤病队员的右前卫,国家队的首发阵容与上一场一模一样,要是记者和观众的记性好,他们还能发现,两年多以前国家队在昆明迎战来访的澳大利亚国家队,那时的阵容就和现在差不多,只是少了九号雷尧、七号王新栋、那个每况愈下的国门,还有那个让一份冰淇淋吃坏肚子的前卫……

“那场比赛是几比几?”电视台的导播在转播室里大声喊叫着。主持人需要这个数据。

“二比零!”一个工作人员脱口说道。他至今还记得那场比赛的比分,这完全都归功于他当时恰恰就在新闻发布会现场,澳大利亚国家队那个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的主教练说话可一点都不斯文,用大串大串的英文脏话把当值裁判骂了个狗血淋头,不但不顾礼仪地拂袖而去,还转过身就对几个澳大利亚记者宣布,原来商定好的第二场比赛取消了……

导播兴高采烈地说道:“二比零咱们就不想了,一比零就足够了……”

是啊,咱们的积分就比对手少一分,净胜球还多他们三个,只要这场比赛踢成一比零,哪怕下一场就是平局哩,四个净胜球也能狠狠地压住对手……

第四分钟,段晓峰的头球冲顶拉开了激战的大幕。

第七分钟,国家队禁区外十米处间接任意球,皮球绕过了人墙划向远角,抢到第一点的前卫回磕,跟进的杨晋泉力射,皮球偏离球门……

第九分钟,对手从中路渗透,他们的十号队员在连续晃过两人后突然起脚,皮球高出横梁;

第十二到第十四分钟,国家队连续获得角球,对手禁区里风声鹤唳,球门却是有惊无险,从第一粒角球发出到第三粒角球被守门员高高跃起把足球揽进怀里,国家队竟然没有一次射门的机会;

第十九分钟,杨晋泉禁区外突施冷箭,早已注意到他的守门员站位极佳,他只轻轻地伸出手去,就稳稳地接住了这既说不上刁钻角度也谈不到多少力量的皮球;

第二十三分钟对手还以颜色,也是在禁区外的一脚远射,势大力沉的射门就象一颗出膛的炮弹,砸在底线外的广告板上,随着一声巨大的声响,那面满是英文字母的广告牌轰然倒塌;

第二十八分钟国家队获得了开赛以来最好的机会,杨晋泉传球的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我们的两位前锋都反越位成功,他们现在直接面对着对手的守门员——无私的段晓峰把皮球送到队友的脚下,可谁能料想到,队友却硬生生地把皮球踢进守门员怀里;段晓峰当场就差点背过气去。天啊,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宁可自己射门也不能把皮球传给紧张的队友啊!

在连续的进攻都徒劳无功之后,国家队开场后那种迅雷般的节奏渐渐舒缓下来,开始注重起对球权的控制,重视起两条边的防守;无论在身高还是体重上,甚至还有速度,我们都要占很大的便宜,我们可以合理地利用身体条件阻拦对手……对手最活跃的十号也有专门的人来负责照顾——那个十号正是对手的灵魂,通过反复观摩比赛录象,教练组总算发现了他的问题,没有绝对速度,还喜欢横向传球,只要能卡住他和两个前卫之间的联系,对手的进攻就不会不被遏制……

正如那只乌鸦所预料的,比赛正在向“瞌死”发展,至少现在的比赛让人昏昏欲睡。

在艰难地熬过十多分钟后,第四十一分钟,球迷们总算等到了一个能让他们情绪激动的时刻——不然他们真有可能会睡着了……

对手一次毫无威胁可言的让把守国家队大门的杜渊海轻易化解掉,他抱着皮球,摆手示意右边的队友可以压上去了,就俯下身体把皮球滚到左边卫的脚下;可那位左边卫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当一个对手不紧不慢地逼上来时,他居然会和对手比试一番脚下的技术活;在接连两三个动作都没能摆脱对手之后,这个家伙又第二次发懵——他侧着身体用手臂和肩膀靠着对手,以为这样就能拦截下对手,然后他把皮球再拨还给杜渊海;那个对手只用身体一抵就把他扛了个趔趄,立刻就摆脱了他,迈开步子去追皮球……

可怜的杜渊海却没有他的同行那样的好运道,面对毫无花俏可言的射门,他扑对了方向,却没能拦截下足球……

零比一。

原本喧闹的体育场一下就安静到了极点,似乎有人用吸尘器把这一片土地上的一切声响都吸走了,只剩下砰砰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