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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悠的话说到一半,那位小皮诺先生顾不得绅士礼仪,抢先开口道:“这些文物固然有当年抢劫得来的,除此之外,有许多是通过当年清政府海外贸易输入的,移民携带、合法交易、赏赐赠送也是这些文物流入海外的重要渠道。当年合法购买的物品,今天成了文物,凭什么要归还给中国?让我们撤拍就更没有道理了。”
“关于归还文物这件事,我建议根据每件古董的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羽悠马上据理力争。
“据我所知,中国政府190年才颁布《古物保护法》,而大多数文物是各国政府在中国立法前获得的,请问中国政府讨还文物的法律依据是什么?”法国古董家具中心主任反驳道。
宾大博物馆馆长马上随声附和:“如果我们因购买浮雕碎块遭受批评,那么我们为拼接它们付出的热情、劳动和美元,就足以使批评者哑口无言。我们是在为中国事业服务。我们比任何中国人付出得多!再说,中国经历国很多次战乱和动荡,中国的文物观念是这十几年才拥有的,他们亲手破坏掉的文物远比流失海外的多,而外流的文物远比在中国国内的文物保存得更好!”
对于这样的指责,羽悠确实无话可说。
今天的这个会议令她觉得很不可思议,平日一团和气的组委会,一谈到这个敏感问题,舆论竟然坚决地一边倒。她和谢瓦利埃主席倒成了少数派,然而,他们说的并非全无道理,难不成还真的要重金回购吗?
这时,西班牙博物馆德高望重的老馆长摆出一幅公正姿态,总结道:“中国的确失去了自己的宝贝,但是令人欣慰的是,艺术没有国界。那尊肉身佛造像走向世界,被学者研究,被公众欣赏认识,这样做更有利于世界了解中国的文化,毫不夸张地说,这对中国带来的益处超过任何驻外使节。”
会议在异常别扭地气氛中结束了,羽悠步履沉重地走出大厅,谢瓦利埃主席叫住她:“辛西娅,我知道你很热爱自己的国家,不过,看现在这个局面,让荷兰收藏家归还恐怕没有可能。这件座像至少也要价值五亿欧元,就算你倾家荡产把这件古董拍下来,也不解决根本问题。”
羽悠站在原地沉默了。
是啊,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是一个横亘在东西方中间常年无法根本解决的国际问题,那么多国际公约在这个问题面前都形同虚设,她怎么可能凭一己之力就解决了呢?
一转念,她想到了昨晚天之岸自碎画作的那一幕。
那时,她也曾问过自己,艺术、文化这些人类形而上的事物,除了陶冶灵魂,释放创造力,还能为人类的进步带来什么?难道这些也要和资本画上等号,被强权玩弄于股掌之间吗?
会议一结束,羽悠继续四处寻找皮诺先生。
既然双年展组委会不能对高僧肉身佛像的归还做出任何举措,她也只能寄希望于克里斯蒂拍卖公司的撤拍,当然,这件国宝古董还有可能再次被收藏者拍卖,但是,至少能够为他们预留出更多解决问题的时间。
只要皮诺先生同意撤拍一事,下一步他们就可以将这件事诉诸法庭,这样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然而,皮诺先生似乎一直在和她玩捉迷藏游戏。
巴黎古董双年展可谓是国际视觉艺术领域最高规格的活动,相当于电影界的奥斯卡颁奖礼,体育界的奥利匹克运动会,开展几周前,富商巨贾,来自世界各地的皇室贵族、明星政要齐聚巴黎,让整座城市都刮起了一阵奢靡、复古、美仑美奂的文化风潮。
举办过多次双年展的巴黎大皇宫,是现代文明和古典传统结合的产物,建筑结构新颖独特,壮观的玻璃屋顶,高大的廊柱以及丰富的雕饰,无一不反映出典雅雍华的艺术风格。
展会开幕这一天天气晴朗,天光从玻璃穹顶直泻进大厅。本届双年会的整体设计灵感来自凡尔赛宫花园,通往天际的走道两旁是各种奇花异草,大厅中间是巨大的喷水池。
在高六米的券形拱廊下,每个展厅都宛若一座独立而奢侈的宫室。贴金箔的洛可可风格家具、嵌入墙壁的玻璃展柜,云朵一样舒适的豪华沙发,高悬在半空中的水晶吊灯,还有琳琅满目的稀世珍品。从世上罕见的古董藏品,到顶级珠宝、艺术品华丽丽地荟集铺陈,让这里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水晶宝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