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兵势如水火(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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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琳的战书转达至吴明彻所部之时,石梁城的攻守战已经进入了尾声……
至此,王琳谋算可谓精巧准确到极点,齐将可朱浑道裕依仗孤城据守已有一月有余。
在此期间,虽然陈军一路高歌猛进“收复”周遭城池,但各州郡齐军也竭力抵抗,让吴明彻在外布防的部曲兵众们损失惨重,这才有了石梁城下久久不能推进的僵持之局。
经历过几场攻防恶战之后,石梁城乃至整个泾州之内已是满目狼藉,农田、民宅都遭到了严重破坏,甚至就连几座邬堡也被拆除。
吴明彻率军进入石梁的时候,只见野火遍地,耸立的塔楼都多被推倒横在地上,可朱浑道裕的脑袋早被砍下挂在城门口,睁大着一双眼睛瞪着源源不断入城的陈军……四处都是死尸,可见此前的战事之激烈。
但攻下石梁并未给吴明彻多大的振奋,反而让他有些心事重重……本来石梁他是预计要不战而克的,但战事居然拖延如此之久,也大为出乎他的意料。
此战之中,不但淮南军民反抗之意坚决,多线作战的陈军也开始暴露出一些严重的弊端,兵力不足,粮草不足,打击范围太深太广,兵线太过分散,时有将官纵容士卒劫掠,激起民愤。
诸如此类。
这些事情如果只是一两件,那么还不足为虑,但随着王琳以“空间换取时间”的策略慢慢奏效,这些弊端就开始集中爆发。
诱发这些事情发生的首先当然是外因:
从十六国乱世再到南北乱世,淮北淮南都是南北两朝战争爆发的集中地区,边鄙之地当然民风悍烈,也有不少豪强盘踞在此。
且说……王琳昔日所以能割据淮南投北,这些人没少出力,比如王琳的岳家裴氏一族,这些人在北齐朝廷这些年的拉拢下来,渐渐淡忘了南朝,而心向北齐。
陈朝一路攻取淮南大城,要扫清周边之际,便遭遇了这些人的顽强抵抗。
吴明彻的中路军人众并不多,只三万余众,算上民夫、辅兵也不过五万余人。
打下了城池要安抚地方豪强、民众,又要分兵驻守。
如此分摊下来,即便陈军再如何精锐、将帅参划的再如何稳妥,也难免捉襟见肘。
先是两月前,吴明彻正与长孙洪略对峙之际,江北一乡豪打出北齐朝廷的齐号,率乡众五千人攻打瓜步,被任忠平灭;再是二月初旬,和州官吏接到贺若弼书信,降而复叛,又被韦载率军平定……数路大军,除却任忠那一路还算顺利之外,连黄法氍也不得不为汝阴、北陈等地的“叛乱”来回奔波,免得大好局面被再度搅乱。
另外,由于南朝国力不足,暂时无法将大战所需的物资运输到位,各路大军的军资、钱粮一半多只能自行补足,各路主帅也为此绞尽脑汁,其中也少不了烧杀劫掠。
陈顼北伐,打出的旗号是收复故土,然而他们却以一种这样的姿态来到淮南,不得不说,让人感到悲哀和荒谬。这注定会造成许多后患,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民心向背!
北齐经营两淮期间,重视发展民生,加强了对两淮地区的掌控。几年发展,颇有些净土的味道,一度成为了北齐粮仓所在,而南朝大军大肆北来,时有烧杀掳掠的迹象,使得江北地区遭受了严重破坏……时至晚春,早已经过了农时,许多地方甚至连秧苗都未来得及播种,今年的收成也就可想而知,百姓心中的怨愤之气也就可想而知了!
这也是陈军后方叛乱不止的根本症结所在!
吴明彻虽深知陈军种种做为的弊端,却也无可奈何。
一方面,陈国确实不能及时保证粮草辎重运输及时,自古以来,讲究一个兵马未到,粮草先行,陈军要快速推进,“取之于民”乃是必然之事;
另一方面,自古皇帝不差饿兵,在这个时代,你指望一支军队在物质欲望无法满足的情况下,做到“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全心全意为了人民”,那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其将会导致的后果,必然就是军无战心,甚至兵变!
对此种情况,陈军将帅不能不约束,却也不能约束的太严,这就导致了一种恶性循环,他王琳一日不覆灭,淮南一日不全部落入陈国的手里,就别想后方会消停。
故此,兵力分散是难免的,后劲渐渐不足也是难免的!
吴明彻所以没能迅速拿下石梁城,原因也便是在此处。
为此,吴明彻专门做了补救措施:暂时分散开兵力来,让长于内政、后勤的韦载去平息后患……自己在石梁城下猛攻,明明坐拥两万精锐,却并未直接动身北上,也正是出于此种考虑。
貌似一切都很正常,都在按照原计划向北推进,韦载迟早可以平定后方,稳住陈军粮草的运输线,他也一定可以攻下石梁,夺取泾州全境,但偏偏是在萧摩诃这一环出了差错!
钟离、嘉山,数场大败,萧摩诃七千余士卒,得已南返者仅不到两千,这是他叩关而入淮南以来,遭逢过的最大惨败!
此时,王琳的那封战书正静静地躺在案牍上,吴明彻摘下了头盔,站在大帐中央,身上衣物早在入城之时便被雨水、泥污弄湿弄脏却来不及更换,周遭各级将帅也是一样的形容,几乎是厮杀刚毕就被吴明彻传唤过来,人人正经危坐,气氛有些紧张……吴明彻在众人注目礼面前转了两圈,方才斟酌好说辞:
“王琳邀我决战,你们怎么看,此时决战可否?”
这话说出来,语气虽然还算平淡,但在座所有人都知道话里的含义所在,故此,帐内中路军诸将,自程文季以下,俱皆变色。又过得半晌,程文季才捧拳慎重道:
“王琳,奸诈之辈,却又素来果决,他说要决战,也许是真心求战……这人先是料定我们不能立即北上,以石梁城做为拖延,慢慢积蓄力量,养得兵强马壮,找到时机便要一战功成。”
“我料也是如此,十万大军,他还真吹得出来,他要是有十万大军,早就一股脑杀过来了,还会邀我北上决战吗?他是想利用嘉山之险,跟我打消耗战,把我拖死在池河边上!”
吴明彻点点头,接着又问道:“那依你们所见,王琳他会怎么打?”
吴明彻举目望去,诸将都是面面相觑,并无一人作声。
吴明彻目光微嘲,神色淡淡道:“你们中不少人曾是他的下属,老上官的打法是什么样的,你们居然都不清楚吗?不用怕,说的不好我又不会怪罪你们,直说便是。”
还是无人作声。
吴明彻环伺一圈,眼睛落在萧摩诃身上:“元胤,你跟王琳交过手,你觉得此人战法如何?齐军到底战力如何?”
萧摩诃身上脸上都被白布包扎,听到吴明彻传唤,当即站起身来,拱拱手艰难道:
“王琳其人,外示奸猾,其实内里再稳妥不过,我以为,他在池水之畔严阵以待,诱使我军与他对线,背后实际大有文章,暗藏杀招……我军将士一定要严查周边,不可使王琳有机可乘,主力缓步前推,还得有一支偏师掠阵,游击打援,这样才能稳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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