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节 老了(2/2)
宋江已经跨上了踏雪,亲手接过令旗向前猛然挥动着下达着命令,指挥大军向前冲击,这一次他是势在必得,就算拿人命去填,也要填到邈川城上去。
“宣喻三军,城破之时起,放开军纪一夜,所有违禁之事一概豁免!”
两面数十个传令兵,立刻催马奔出山坡,不停向城外各军宣喻:“大帅军令:城破之时起,放开军纪一夜,所有违禁之事一概豁免!”
此令一下,震天欢呼声起,有些畏手畏脚攻城的河州吐蕃将士们立刻生龙活虎起来,喊杀之声尘嚣直上云霄。就连正在不停的向城墙上射箭的前军弓手们,也自觉加快了手中的速度。
两边百余架云梯搭上了城墙,中间数百骑兵已经开始向缓坡上卖命冲刺着。在他们的身后,是数千扔下马匹身披重甲的番兵紧紧跟随。这些人都是今日不曾加入战斗,一直养精蓄锐到现在的生力军,就是为了这刻的致命一击。
宋帅都已经上马,山坡上所有的吐蕃头人更是早已经离开,分别督促着自家的军马大举冲城。所有人都看见了胜利的希望,这种局面之下再攻不下此城,干脆全部回家放羊去算了。
说时迟那时快,城上城下情势急变。两军的士气也瞬间转化,乔家的战士们由胜利的兴奋转而变成绝望,河州部族军的颓丧情绪一扫而空,所有人奋勇争先,都想取这一战的首功,甚至有几个部族头人已经身先士卒的冲在最前面。
乔遮幕呆呆的站立在城楼前,手中的盾牌无力的垂落着。雨点般的箭矢落在他的身前身后,奇迹的是竟然没有一支射中他的身躯。不过射不射中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现在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出这种局面,邈川城已经挡不住那些疯狂的河州人了。
“败了,败了!乔家族今日要亡了!”
乔遮幕喃喃自语道,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凄凉之意。旁边的亲信卫士连忙涌上前去,左右护住族长的周围。
一片厮杀声中,城墙上的乔家忠心部将连滚带爬的奔了过来,大声催促众多卫士道:“族长速速下城,带人找准机会杀出城去,咱们乔家族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
乔遮幕惨淡一笑:“没用了,不用再做那困兽犹斗,今日也许就是乔家覆灭之日,就算冲出城又能去哪,单凭着几十个人有什么用处?”
部将大急道:“您可以去鬼芦族暂避,等到咱们湟州部族反攻,自然可以重振乔家一族的声威。”
乔遮幕摇了摇头:“你不用再说了,我身为族长定要和邈川城同存共亡。现在河州人四面围城,冲是冲不出去的。你去城里寻到普信,带着他潜藏起来。他还只是个孩子,就算被抓到应该不会遭到河州人的毒手。你替我告诉他,叫他记住自己的乔家的子孙,将来一定要为今日之事报仇雪恨!”
部将双目垂泪,见族长心意已决,再说也没有用处,唯有跪下叩了一个响头,带着几个战士下城狂奔而去。
乔遮幕看着自己这个忠心部属离去身影,心里忽然涌上一线希望,说不定乔家族在几十年后,真的可以重新复新起来。
看着远远视线所及隐约可见的家中屋顶,他心里不住祈祷着:“孩子,我便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了,愿你真的能够重新复兴我乔家,叫所有敌人今日的血债一一偿还。不,千万不要去招惹那个杀神,那个人是我们吐蕃人惹不起的。”乔遮幕的目光死死的看着远处的宋江,他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冲动。他很想看看传说中辽国人的杀神,大宋人的英雄宋江究竟长得什么模样。要是可以,他更想去问问看,为什么要来攻打他乔家族,这一切为的都是什么?为什么边帅大人一开始不出现,等到河州番部已经损失惨重才出现在军前,连个投降的机会不都给他。
这个本来不算大的愿望,他注定是无法实现了,因为城被攻破了。
数百生力骑兵一鼓作气冲上缓坡,率先连人带马登上数十年不曾被人攻克过的邈川城。数百骑兵冲上了城墙,沿着城墙上的甬道一路冲撞过去,所过之处无往不利。早就累得精疲力尽的乔家守军,再也无力抗衡骑兵的冲击。
随着城墙一段段的攻克,登上城的将士们越来越多,已经足有上千人爬上城墙。早在骑兵登城之时,前军的弓手们也已经停止了射击,纷纷拿起了刀枪,准备开拔进城。
“杀!”
乔遮幕看着迎面冲过来的河州番部骑兵,举起了陪伴他数十年的钢刀,大吼一声冲了过去。在他身旁的卫士们也纷纷拔出武器,跟在自家的族长身旁进行着最后的战斗!
“杀、杀、杀!”
乔遮幕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时候的他跟随着父亲,乔家上一任的族长在前线冲杀。年轻就是好啊,永远有使不完的力气,乔遮幕心里感慨着,手中的钢刀不停的挥动。刀光血光之中,十几个人最后的亡命一搏竟然逼得数十人连连后退。不过好景不长,闻声赶来的河州将士已经达到上百,密密麻麻的把这位邈川城的主人围在中间,四面受敌之下,乔家族长身旁的卫士纷纷倒下,到最后只剩下他孤身一人,继续嘶吼着战斗着。
“我终究是老了,已经不再是年轻人的对手了。”
乔遮幕同时被数把钢刀砍中,精疲力尽缓缓的倒在地上,健壮的身体不住抽搐着,在永远闭上眼睛的时候这样想着。
“吱呀~”
邈川城东面寨门重重的被推开,城头上升起了河州部落的旗帜。黄昏的草原上风逐渐的打了起来,吹得将士们头上盔樱不断晃动。
宋江脚尖一踢踏雪腹部,大手一挥朗声喝道:“随我进城!”说着一马当先向邈川城奔去,在他的身后,五百亲军高举着帅旗紧随其后。
血红的旗帜在风中飘荡,就像满地的鲜血一样鲜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