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诞辰之喜（2/2）
拿眼一打，屋里就坐着一个人，与其说坐着，还不如说躺着实际些。这位客人是个半大小子，十一二岁上下，身上脏了吧唧，衣衫破破烂烂，有好多地方打了补丁，补丁破了又续了补丁，没有腰带，腰里系着一根麻绳子，不光腰，这根绳子连着身上来了个五花大绑，把身子也给系了起来，可能是怕身上的补丁禁不住个呦开了线吧。一双破靴子咣里咣当，左脚跟开了边，右脚侧开了洞，活动活动就能看见小拇脚趾。头上没有任何发饰，披散着个头发，活像个鸡窝，脸上也埋里埋汰，仿佛刚从哪个柴火垛里钻出来的一样。
马六儿当真不敢相信醉仙楼里能进来这么个主儿，揉了揉眼睛再仔细地看了一遍，这小伙子脸盘子很周正，尖下颏儿，高鼻梁儿，鼻子上的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脸虽然脏，但皮肤很细嫩，还很白皙，活像个水灵的小姑娘...
不过就算他当真是女孩儿，这伙计也轻饶他不过，眼里不揉“沙子”，怒道：“诶~我说小子，谁让你进来的？这地方，这…这这椅子，是你这要穷叫花子坐的吗？！你给我起来！你他娘的是怎么进来的，像你这样的都是后门儿，啊~谁让你进来的！”那男孩儿看了看他嘿嘿一笑，拿手一指窗户，回答道：“喏~就从那儿进来的，又没多高，还有，我凭什么听你的，你叫我起我便起，那小爷岂不是很没面子？”
马六儿见这小子不起来还讨自己便宜，登时气的七窍生了烟，一脸褶子都拧到一块儿了，张口骂道：“哎你个小王八羔子！你他娘的找死啊！”说着就把水壶抄起来，朝着男孩儿面门就砸。谁料这男孩儿根本没想起身躲闪，抬起右脚，用脚心接住水壶底座，往后一撤，撤去了水壶飞过来的力道，然后憋着一使劲，嘴里念叨了一句：“招家伙~”朝着马六就甩了过去，马六躲闪不及，一壶滚烫的开水淋了一身，烫的这坏小子满地打滚儿呱呱乱叫。
二楼别的伙计听见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闻着声都往观沧阁跑，“怎么了怎么了，谁闹事儿呢啊？”
马六儿一边在地上打滚儿一边喊道：“就是他！就是这个小王八羔子！”“小兔崽子，敢在醉仙楼闹事儿，你他娘的活腻了吧！”伙计们随声附和着，撸胳膊挽袖子，手里拿着棍子，恶狠狠地看着少年。这少年好像没听见一样，一脸的不以为然，迷茫的望着窗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人群里面有个伙计，十七八岁，身材高大长的很结实，有膀子力气，平时在店里扛粮食，没事儿在外面和附近的流氓地痞鬼混，刷钱闹鬼儿什么的。他为人不如马六儿那么机灵，是个愣小子，伙计们都管他叫愣子。愣子一看，这少年态度傲慢，也不理睬他们，登时就急了，骂道：“嘿~你个小王八蛋，跟你说话呢！我是看你是活腻歪了！”抄起棍子照着少年面门就抡了过去。
那少年不慌不忙，不屑一顾的一瞥之下，侧身灵巧的躲过棍子的攻击。那伙计由于用力过猛，棍子虽然被少年躲过了，但力道还在，一个没稳住，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还没等起来，就被男孩儿抬起腿勾住了脖子，压在桌子上，无论怎么挣扎都起不来。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看着弱不禁风，最多也就七八十斤重，愣是把一个正当年的大小伙子制住。
愣子登时心中一毛，惊得脸上红一块紫一块的甚是好看，但嘴上却没闲着，“嘿~你给我松开，松开！”少年左嘴角一扬，单挑起一只眉毛，笑嘻嘻的看着这个叫愣子的伙计说道：“叫大爷，叫大爷我便给你松开~”愣子就在少年的腿底下挣扎着，宛如一直被捉住耳朵的兔子一样任人摆布。
那马六儿躺在地上，一边捂着被烫伤的脸一边指着少年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一群大老爷们儿打不过一个孩子？！一起上啊！！”“对…对对…上，上！”伙计们听罢都凑了过来，一步一步往前逼。
少年看着这一群人想围攻自己，冷笑道：“丐儿无棒被犬欺，一群大人欺负我这小叫花子，当真是有出息得很呐~好啊~小爷今天便陪你们耍上几个回合。”眉毛一立，起身拉开架子要打。只听见二楼楼梯口一个严厉而又秀气的声音道：“都住手~”众人都停了手，一齐往楼梯口看去。
只见楼梯口走上来一位姑娘，年纪看起来和这叫花少年差不多大小，衣着十分端庄，上着一件杏黄色的轻纱衣，下着一件白色没过脚的连衣裙，裙子一双淡黄色的莲花鞋，由于裙子过长，那双鞋只露出两个头，鞋跟藏在了裙子下边，显得十分内敛可爱。再看这姑娘把头发往右拢起扎了个长长的马尾，前面的刘海在面门正中间分开，左右一边一溜儿盘在了耳朵后面，用一对儿碧玉发卡别了起来，配上马尾上的一根银簪子，映衬着这姑娘这张白皙如脂的漂亮脸蛋儿宛如桃花，散发着一种只有少女才有的特殊气息。
要说这姑娘漂不漂亮，闭月羞花这四个字用在她身上真是一点儿都不为过，一张樱桃小口宛如明珠，似画非画的柳叶眉，修长的睫毛高高的挑着，一双流盼生光的眸子，清澈动人。不过在这双迷人的眸子里，总能显示出一股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成熟和深邃。
那姑娘分开众人走过来，只见伙计们都低着头不敢直视她，仿佛有几分忌惮。“他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们不许为难他~”伙计们纷纷称道：“是了，二小姐，我们不知道他是您的贵客，多有冒犯~多有冒犯~”一边说着一边驱散围观的食客，“各位爷都会去用膳吧，一场误会一场误会~”一边说着一边搀起地上的马六儿，四散而去。就剩下被少年压在桌子上的愣子，“二小姐快救我呀~”姑娘看了一眼他，抬头白了少年一眼，却又忍不住捂起嘴扑哧儿一笑，说道：“潘城儿~你多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还不快放了人家，被你捉弄的还不够啊？”少年见到姑娘笑，仿佛春风拂面，不由得心中一荡。回了回神道：“这小子想欺负我，瞧见没有，那么粗的棍子，一棍子下去嘛~我怎舍得你年纪轻轻便守寡？”姑娘见他出言相戏，脸一下子就红了，柳叶眉一挑，瞪着少年，娇斥道：“呸~你再胡说！看我不把你舌头割下来泡酒给我爹爹补身子~”这姑娘抬手虚晃一下要打，少年赶紧抬手招架，“好好好，小姑奶奶，在下知错了，大人不计小人过，您这千金大小姐千万别和我这小叫花子一般见识~”说着站起来抬起腿把愣子放了出来，说道：“这次小爷便放你一马，赶紧滚！”说着扭头笑嘻嘻的看着少女，“这可是全看在你家倾国倾城的二小姐的面子上啊~”少女抿嘴一笑道：“油嘴滑舌~”愣子急忙答道：“是是是~”赶紧打了个滚儿爬起来，手扶着凳子踉踉跄跄的往外走了。
潘城儿这才规规矩矩的坐下，“说吧大小姐，把我这小叫花子叫来有何见教，难不成，难不成你看破红尘，打算放下锦衣玉食加入我丐帮？”姑娘显着有些不开心，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老叫我大小姐，还有，谁要加入丐帮啊，叫你来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姑娘眨着水汪汪的双眼瞧着潘城儿，“嘻嘻。”潘城儿挠挠耳朵，“诶呀好嘛，好紫涵，就快告诉我吧，你这般看着我弄得我心里痒痒的，很是难受，到底是什么好玩儿事儿啊~”“你把眼睛闭上我便告诉你”紫涵嘻嘻一笑道，“快闭上快闭上”潘城儿听罢，心中一紧，扭了下鼻子稳了稳心神，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没问题！”
只见潘城儿紧闭双眼，却把嘴给撅了起来……
紫涵见状，知道这坏小子想歪了，抡起手来照着潘城儿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潘城儿吃了一痛，蹲下捂着脑袋，“疼啊~”再睁开眼睛，看见紫涵手里拿着一块漂亮的玉佩说道：“傻瓜~”。潘城儿楞了一下，没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紫涵笑道：“今天是你十三岁的诞辰，怎么，自己倒不记得了吗？”
潘城儿接过玉佩，靠在窗户边上半晌不说话。
“你不喜欢吗？”
“恩？”潘城儿一愣，“喜欢~怎么不喜欢呢……”潘城儿苦笑道。
“那你怎么不开心啊？”紫涵问道。
“没有，我很开心，谢谢你，”潘城儿顿了顿道：“没有你，我都快忘了自己哪天生的了…”潘城儿转过身去，把胳膊倚在窗台儿上，眼角下垂，陷入了深思~“自从我娘死了之后，我爹也跟着疯了，从那以后我就这样跟个乞丐一般，在江湖上四处飘荡，整天浑浑噩噩的过日子，都忘了几年没过过诞辰了……”听他说到这儿，紫涵的神色也暗淡了下来，他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少年，小小年纪，便要经历这种辛酸，上天有时候真的很不公平。
“好了，吃饭吧~你看，我给你准备了很多好吃的~”紫涵在上楼之前已经吩咐了后厨准备了一桌丰盛的佳肴，谈话之间已经陆续上齐了。“快吃吧，菜都快凉了~”潘城儿满含感激的看了紫涵一眼，“谢谢你紫涵，我心中有事吃不下，我想……我想去我娘的坟上看看，我下次再来陪你，谢谢你的玉佩，我很喜欢~”说罢，潘城儿垫步凌腰往窗台儿上一蹦，一个翻身下去了。
只剩下紫涵一个人默默的站在窗子边上，看着潘城儿远去的身影，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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