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二说黛玉婚事(2/2)

朱先生笑够了才问道:“看你这一脸的不乐意,想必是瞧不上人家。”

林粲低头嘀咕:“蠢得像头牛,我瞧得上才怪。”

朱先生心情不错继续调侃着小徒弟,“牛~也没什么不好,你说他像牛,齐码说明曾铣他身强力壮,”

林粲苦着脸求师傅,总不能让妹妹去放牛吧。

朱先生总算说到了正题:“男人家就该根骨结实经得住风雨,我最瞧不上那些个文弱的公子,风吹一吹就受了凉,看到一起惊马就受了惊吓,这样的人都是纸糊的身子,你能指望他做什么,他以为手捧书本心向先贤就能考取功名,熟不知功名之路何其艰难大成者寥寥无几,只说今年春闱的三天大考,天寒地冻的掐灭了多少书生的希望。”

这事林粲到是亲身经历,今年春闱时的天气出奇的寒冷,号子里又不让用炭火,不少学子没熬满三天就被抬出去了。

林:“照这么说,牵头牛回家也不算是坏事了。”

朱先生点着林粲的额头笑骂,“也就是你这无法无天的泼皮,才敢把国公府的世子、四品骁骑参领、上过阵杀过敌的骁勇武将比做牛马。”

林粲不傻,自然听出了朱先生话里的意思,于是懒洋洋地说道:“我知道他家门第高家世好,他自己也是个肯上进的,可我就是觉着他和妹妹不般配,”

朱:“婚姻者,结两姓之好,门当户对即为般配。你心里那些个小儿女情怀皆不足为据,”

朱先生见林粲低头不语,就知他心里仍有些不乐意,深怕他一时犯了牛心左性儿搅黄了这桩好姻缘。于是又劝道:“天下妇人都以丈夫为天,是为妇德,你道是为何?”

林粲眨巴着眼睛装痴呆,学生我虽然饱读诗书却从未看过《女戒》,妇德这类高深的学问岂是我辈可以涉猎的。

朱先生继续说道:“天地万物皆有阴阳,本无高低卑贱之分,是我们为一已之私欲才将女子圈进了后院,不准她们出门又不准她们读书,立下无数的臭规矩,表面上讲的是斯文道德,内里无非是将女子视做自己的所有物,不许旁人觊觎罢了。男子们都自视甚高,觉着自己生下来就比女子强,嘿,不过是身份所限,女子当中聪慧者有之,男子当中蠢笨者亦有之,若有朝一日,女子可以参加科考,怕是要把天下男子都比下去呢。”

林粲被这一席话击得目瞪口呆,他平日里虽有些口无遮拦,却从不敢做此离经叛道之言,不成想,他家先生这一张口就把千百年来男尊女卑的天道论常驳了个翻倒。

朱先生仍嫌不够,再次聊发少年狂,“女子不比男子差,她们为什么还愿意依附于男子,事事以男子为先呢?”这话仿佛是在问林粲,又像是自问,林粲当然答不上来,朱先生也不指望他能有如此的眼界心智,于是自己说道:“因为这个世道只给男子备下了进身之道,士农工商九行八做,样样都是只容男子,女子除嫁人之外再无出路,她们被众多的礼法说教困住了手脚,不得以才奉男子为尊的。”

林:“先生所言之事亘古以来未有人悟到,足以开宗立派创立礼法新说,可是……然而……这与我妹妹的婚事何关?”

“蠢物、蠢物,与曾铣等同!”

林粲老实地窝在椅子里不说话了。

朱先生又说:“为师教导你,好叫你明白男尊女卑无关天道只在人为,女子要得活命就必须依附于男子,而男子若想得一女子,则必有其安身立命的本事。”

林粲有些明悟了,“您的意思是,女子要嫁就嫁个有能为的,反之,若是男子没本事就娶不到那个以他为天的女子。”

朱先生点头:“到是比曾铣强些。”

“怎么总拿我跟他比较呢!”

朱:“你们两个到有几分相像,都不肯靠着先辈的余荫过活,你就不必说了,那曾铣本是国公府的世子,什么也不必做,只熬日子就能等到世袭的爵位,可他偏偏上了战场,这份上进心正应了周易乾卦所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林粲还等着后半句,见先生不说,难免相问:“先生要夸奖人总要把话说全才是,怎好说一半剩一半。”

朱:“后半句?厚德载物四个字,你们两个谁也当不起,”

林粲讨个了没趣,只说:“我明白了,您是说曾铣家世好又知道上进,将来准能让妹妹安享尊荣,说白了还是关于银子吗,我要是给妹妹预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她就算嫁个穷书生,也能一生富贵。”

朱:“糊涂,老百姓有句话,嫁夫嫁夫穿衣吃饭,一个男子若是连家里的开销都负担不起,他还有什么脸面做人家丈夫,男子汉就该顶门立户,为女人撑起一片天,从外头挣回功名挣回银子,女人们才好安心呆在内宅,如若男人没出息,惦记上了媳妇的嫁妆银子,那叫坐吃山空,女子难免心生不安,生出自己出去挣银子的想法,如此一来,就离毁家败誉不远了。”

林粲听着有理,又想起了贾家的事,那贾家可不就是男人不行,女人乱来吗。

这时有小厮在廊下回话,说是药煎好了,朱先生只命送进来。

林粲问道:“先生身子不爽利吗,是哪位太医给开的方子?”

朱先生叫那小厮把药碗放下就退出去,“这药不是我吃的,是为师特意为你寻的方子,专治体虚气弱之症,你快趁热喝了吧。”

“体、虚、气、弱!师傅啊,您徒弟我从小就跟这四个字无缘那!”

然而朱先生异常的坚持,“我要你喝你就喝,日子长啦,你就知道这药的好处了。”

“听您这意思,不只今天这一碗?”

“这个自然,就算是金丹也没有一颗见效的,打今儿起,每天一副,让砚台服侍你用药,若敢耍花样,为师就亲自盯着你。”

“这到底是什么仙药哇,值得您这般上心。”

“莫问,只管喝!”

长者赐不应辞,林粲没法子,只好端起碗来一仰脖喝了个干净,喝完咂么着嘴,此药味甘还略带着腥味,似有冬虫夏草入药,…… 这暑热天气里竟然煎虫草喝,指不定催出多少痤疮燎炮呢,真不知先生是怎么想的。

林粲又与先生说些旁的,在朱府里用过晚饭才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