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八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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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教有云,见天地容易,见众生也不难,唯有见自己需渡过那九九八十一难。

佛教又云,这世间有八苦,既是: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炙盛苦。

五阴即是五蕴,五阴集聚成身,如火炙热,前七苦皆由此而生。

多年前,几岁的三保学习入定禅功,曾经做过一个“梦”。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他处于一种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似梦非梦的状态中。

在那场“梦”中,他莫名其妙来到一座宫殿之外,当他想走进宫殿大门时,那扇门一直紧闭着。

他转身往后看,没有退路,只有一座悬崖和一片汪洋大海。

只需退后一步,整个人便会坠入大海之中。

三保鼓起勇气,走到那座高耸的大门前,用手轻轻拍了下。

大门似有感应,突然整个世界为之抖动,三保差一点儿被摔倒在地上。

哐~

大门打开了,从里面绽放出炫彩夺目的光芒,让人无法睁眼看到里面的景象。

突然一阵声音传来。

“哪里来的稚子!敢擅闯此地!还不快跪下,磕头谢罪!”

“既然已经来到此地,说明佛缘深厚,跪下拜谢,接受佛光普照,走上康庄大道。”

“呵呵~模样如此俊俏,还不速速跪下!”

三种不同的声音,有沙哑的,有威严的,有魅惑人心的。

可无论是谁,他们都在表达一个意思-跪下。

年少的三保被眼前的一切震住了,虽然看不清这三人的样子,可那股不可违背的意志让他双腿有些发软。

正当他想要跪下来的时候。

一个男人牵着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出现在他面前,面容模糊,看不清样子。

他们二人都背对着他,男人身穿一身铠甲,而那少年身穿一身青色长袍。

而那三道声音无视出现的一大一小,依然大喊着。

“跪下!跪下!!”

男人大笑一声开口说话了。

“所以说,我才讨厌信佛的,道门和他们比起来,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人家道门不强求别人信它,但要求自己信自己,可以不用跪下朝拜,但一定要有自己的道。”

“谁说不是呢?三清只需黄泥塑,佛祖却要金身镀,里里外外都透着一个字-“假!”

青衫少年摸了摸脸蛋,转身用自己模糊不清的面容对三保说道。

“千万别跪!”

三保刚才还忐忑的心,不知为何被少年这么一说,平静下去不少,望着那个男人的背影,隐隐有一种舒服的感觉。

起初他以为这二人是自己内心懒惰心魔,后来他发现并不是这样。

因为那个男人拔出了一把刀,是一把朴刀,在天阳没有这种样式的刀,这刀似乎只在北边才有。

“嘿!记住了,什么鬼扯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凭什么好人必须不能做坏事儿,而坏人做了无数坏事就只需要放下刀一次,就能成佛?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青衫少年后退几步,抓住三保的手,三保冰冷的手上居然感觉到了丝丝温暖。

“我时常喜欢一个人跑到街上去玩耍,逃过所有人的追踪,那感觉畅快自然,人这一生,自由是最痛快的。”

少年的话似乎触碰到三保此时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自由?

多么美妙的两个字啊!

“跪下!!”

大门中三道声音再次响起,一股凌厉的威压从里面传了出来。

这道威压并没有让三保心中发颤,因为他握着那名少年的手。

男人突然对着三保说了一声。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说完,男人拿起朴刀便冲进那夺彩炫目的光芒之中,口中叫骂道。

“阅尽好花千万树,愿君记取此一枝!记住你比谁都要自由,不跪!不屈!不服!今后谁胆敢再指使你做与本心不愿意的事情,告诉他四个字-去你妈的!!”

男人闯了进去,少年站在三保前面,为他遮挡袭来的风,他的手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开过三保。

“没人帮你的时候,说不准是上天觉得你一个人可以,告诉自己你挺得住!”

少年说完这句话,整个世界都在坍塌。

三保再次睁眼,已经在房间中醒来,汗水已经侵蚀了他的衣服。

可是他的心依然暖暖的,第一次在母亲之外的人,感觉到了不同的温度。

到了第二天,他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己的师父普贤。

普贤当时正在吃鱼,三保刚说完,立马扔下筷子,就十分生气地跑了出去。

再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半个多月后了,师父普贤居然受了点伤,按他的说法是,去找自己的师弟打了一架,让他几年下不了床的那种。

还以皇家的名义,全天下围捕一个叫李天满的道士,听说正一教已经把他驱逐出本派了。

不过往后几年此人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任何消息。

从那次过后,每次入定三保再也没做过这样的“梦”,有时他自己也怀疑那个梦到底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但每每回忆起来又是那么真实饱含温度。

突然有一天普贤告诉他,等到了一个特定的时间,就会还他一个自由之身,但前提是要帮他办一件事情。

对三保而言,无论是什么事情,都没自由来得重要。

他当然欣然接受了,那一晚,他激动得整晚都合不上眼。

可真的出来后,三宝又有些疑惑了。

京城的繁华似乎迷了他眼。

这一路上他发现百姓过得非常苦,朝廷的苛捐杂税,地痞流氓的无端挑事,变卖自家亲儿亲女,这还是他眼中天阳的天下吗?

直到遇到那位小女孩。

当她给自己拿半块饼子的时候,他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在京城的时候除了母亲与师父,多年来从没有人与他说过话。

唯一听到别人谈论自己,是在那座被红布遮挡牌匾的府邸中,两名侍女在自嘲二人服侍一名阉人。

当时他还小,不懂什么叫阉人。

后来在一本书上翻到,原来阉人不算是个男人。

怪不得自己从没有长过胡茬子,也没有红衣侍卫们的喉结。

可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会得到如此重罚?

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为什么,他问过师父,问过母亲,他们依然闭口不谈。

那段时间除了练武,整个世界在三保眼中都是灰色的。

甚至都犯了不想活下去的念头,虽然最后被师父教导走出了阴影,可他依然能记住这种感觉。

如今这位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给他的就是这种感觉。

当他给自己拿半块芝麻饼,操着不似小孩的成熟语气,自言自语时,三保明白她是在对整个世界告别。

她说她想反抗一次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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