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旧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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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多年以前,又许是……五十年前?日子太远,记不真切,总之那一年是个龙年,丙辰龙年。
今儿个咱不谈梁布泉,也不说那日本鬼子究竟是如何跟张宏山开了战。就单独说说,那四炷香堂先前的事,说说原本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四炷香堂,究竟是怎么着就分崩离析,怎么着就成了四位天残的。
四十年前,那大清还没走到今儿个这幅田地上。西方列国还有人排着队往朝廷里送过小玩意,当时的大清在诸多红胡子的眼里头,还是那个巨大而难以动摇的洪水猛兽,就像是柳宗元写的那头困在黔地的驴,单单是“一鸣”就足以让周围的老虎“庞然大物也”了。
四炷香堂当年也就只是梁布泉这般大小,当时是牟足了力气想要成为一带治世名臣。钦天监是干什么活的?观星望气,编制时节,推算历法。现如今有关于这钦天监的轶事杂谈是不胜枚举,又是夜观星象断皇道吉凶,又是下野捉鬼平民间怪事。事实上这些个司天台上的官,远没有大家谣传的那么邪乎。这些个家伙按现在的说法,大体可以归类成是天文台和气象局的结合体。星星怎么眨,啥时候该奔着哪个方向走,他们说了不算,纵使真是见着了古早前人写下来的天文凶相,他们也不敢随随便便地就启奏皇上。这按星斗推算时运的方式总是掺着那么点投机概率方面的事情,算准了国家遭罪,算不准脑袋遭罪。所以多数时候,他们倒是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观星测命,尽量是不抬脑袋,您老想想,那得是多硬的脖子,才敢当着皇上的面上来就一句“仙儿要灭你”呢?
当初金门之后,老师傅带出来了四位徒弟。一个是梁文生,这小子长得眉清目秀,相貌堂堂,不到二十岁就进了师门。在苦心钻研那寻岭子望气的本事之前,梁文生就先学过一手好拳棒,腿上的功夫不赖,在街头巷尾遇着了流氓匪类是四五个人都进不得他的身。就这么个司天台上的大师兄,偏偏是最不愿意观星望气的一个。
怎么说呢?
赵友忠这人爱絮叨,丙辰年那年的华灯初上,灯会还没等结束呢,就一个劲地叨咕着风里头有股子怪味。说是打西边吹过来了一股子歪风,这风里头又腥又臭还带着股子真龙之气,有恐是这个丙辰年要不着消停。
金门望闻问切四诀,分别照的是望气、嗅风、问鬼、诊地四个法门,他这二师弟究竟手上有多少斤两,梁文生不是不知道。赵友忠先前做的就是药铺子买卖,是个逢山上山,遇岭趟岭的采药的货郎。纵使没学过金门嗅风摸金的法门,那鼻子也是气死野狗,直逼恶狼。如果他说风里头有古怪,那这京城的西边,就必定会有个出了世的妖魔从中为害。
但是他不敢看啊,媳妇刚刚怀了儿子,小儿子一下生的第一面能不能亲眼见着还是一码子事。万一这祸害成了,他免不了就要跟一票子师兄弟上梁子趟岭,能不能活下来,这又是一码子事。他连自己家小儿子的名都给想好了,金门子弟世世代代与财帛相关,那周礼天官所载“布,泉钱也。其藏曰泉,其行曰布。”这“布泉”二字,正乃货币财帛之意。梁布泉这名他是想着见这孩子的第一面,就要亲自从嘴里给他念出来。可赵友忠这碎嘴子偏就说他起的这个名不好听,梁布泉,两不全,咒着自己的亲儿子父母不全,难听的要死。依着她的意思,不如就起个名叫梁尚华,梁上开花,幸福一家。他们那闷葫芦四师弟家的孩子就是叫他起的名,马士图,老马识途,带着谐音还带着喜气。
咱话说回来,赵友忠闻出了风里头的腥味,马德武也立刻是把手指头给其跟插到了土里头。这小子人狠话不多,也是个练家子出身,两寸厚的青石路面硬是让他给活生生地戳出了两个大窟窿。紧跟着没等多大功夫,就闷声不响地把手指头又从土里头给拔了出来,那衣摆擦了擦手上的泥,闷声不响地点了点头:“二哥说得对,有东西,西边,胎动了。”
胎动了的意思就是那恶事妖魔还没彻底出来,兹要是还没出来,就兴许还有挽回的余地。钱恩义叼着烟斗子在旁了啪啪直拍马德武的肩膀头子:“你瞅瞅我说啥了?先前我就说过,爷的二神跟爷说,说是西北方向有个妖龙要生出来,我让大师兄瞧瞧天象吧,大师兄不干,让二师兄捉风过来闻一闻吧,二师兄不听。要不说还得是我马老弟呢!咱就说我那二神不可能看错,现在咋整?还不禀明圣上,看看这事儿咱是咋收拾啊?”
还能咋收拾?
谁写的奏案,谁去解决不就完了?
可梁文生没叫那几个师弟立刻去宫里头把这事传给皇上,毕竟这会儿正是年节的时辰,大过年的给皇上他老人家添堵,那不是找死吗?更何况这所谓的妖龙乍现,一遭下来自己还能不能有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自己儿子这名字他可得交代好咯,以防止自己万一真是死在了梁子上,家里头那傻媳妇别再真照着赵友忠的话去了,给他的宝贝儿子起个梁尚华。
临了临了,他也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天。这一看不要紧,二十八宿明灭不定,紫微桓内有一道黑紫色的龙气为患,纵使是那历书所载的“荧惑守心”也绝非如此凶险,他们区区四人,又如何才能遏制住那条源自西方的不世邪龙?
可过完了年,奏还是要启,山梁子也还是要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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