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枫林小筑（2/2）

顾良继续道：“明天你小心些。下游那位狐妖邀我们去作客也不见得是友善，是敌是友还在两可之间。若是起了冲突，只要我让你走，你就什么都别管，直接跑——我想走随时能走，但是你不一样。”

徐天迟疑了一下，最后点点头，相信顾良不是逞强。来禁区途中那个被邪派蛊惑的巡查使可有金丹中期的境界，仍旧被顾良制服，肯定不能将顾良看做寻常的金丹前期。

“其余没什么事了，你自己机灵些即可。”

顾良说罢，见徐天也没什么话，便躺在石头上眯着眼看月亮。他回忆起刚刚狼群在月光下施展的秘法，狼群一直在等候月光出现，没有月光就不行吗？此外，秘法之初狼群不分你我化作一体，但是狼王似乎并不在其内。若是任其将秘法施展下去，应该是会有别的效果的，真是好奇啊……

顾良躺着看月亮，徐天则冥思打坐。徐天先后调整心境、压制心魔、反省举止，偶尔又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瘦小的身影，她站在河旁石块上，孤零零的影子，身后却是整个月亮。

徐天曾在凡间看过一幅画，画上有清风、翠竹、溪流、还有仕女。那幅化作的人物和意象几乎都在画布右半边，他格外喜欢那幅画的布局，喜欢那幅画的构景与悠远旷达的气质。花仙侍出现时几乎令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觉得那就是画里的景象活了。

想着，徐天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那煞风景的镣铐上。他又想到狐狸不论雌雄皆妖媚，心中升起些失落和惋惜。

一夜无话，休息至天明。朝阳初升时，顾良从石上站起，望着明黄的日轮在云层簇拥下跃出地平线，胸中有股勃发的壮志险些要按捺不住。片刻之后，顾良提起在巨石上放了一夜的狼妖尸体，与徐天一同沿河向下游走去。

行了三里，河中央出现一片小洲，洲上水植茂盛，在朝阳下熠熠生辉，仿佛含着水珠的紫玉。又行了数十步，岸边石滩变窄，树林渐次接近河流，以枫树为主。夏末秋初的枫树还未开始变红，巴掌大的叶片里掺着星星点点的黄。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一声轻吟响自耳边，徐天惊觉其中文采斐然，欲寻人时才意识到那是顾良的声音。师兄有如此文采？徐天惊异，又发觉顾良神色微动，不禁问道：“阿兄，怎么了？”

“想起以前故人了。”顾良驻足望着枫林，十分感慨，“年少时我太过顽皮低俗，错过了许多重要的风景。等我意识到它们真正的价值，却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徐天纳闷道：“阿兄现在也不大啊。”

顾良没回答，只静静看着枫林，仿佛能透过这一树绿叶看到那熊熊枫火，又似乎正透过那赤红霜叶看着其它的什么东西。最后，顾良笑着叹了一声，说：“可惜了，现在还不是赏枫的好时候。”

说罢，两人又沿河而走。当石滩变作草地的时候，徐天看见远处河边有一座枫林小筑，简单地用木栅栏围了一圈，截了一段河流。栅栏里有一大一小两间木屋、一个显眼的水车和一个树桩。这座枫林小筑相当简单，却有透着股奇怪的干净与整洁。顾良对徐天说：“就在前面，我们到了。”

竟没有一点妖气？徐天有些疑惑，又很快将疑惑掩在心中。那可是相当金丹修为的狐妖，不能随意探测。

小筑正门前有一块半人高的方石。昨夜见过的那名少女正跪坐在方石上休息。顾良两人的脚步惊醒了少女，她含起下巴轻点臻首，似乎是向两人行礼。徐天不明所以，顾良还了一礼，那少女在石上一怔，然后示意两人在门口稍等，自己走入小筑间的木屋里，应该是在呼唤主人。

不多时，房门打开，屋中走出了一个身形修长的俊俏郎君。俏郎君看面貌约十八九岁，眉眼狭长、唇红齿白、脸颊瘦削，透着股逼人的英气。他穿着一件广袖青袍，衣装平整自然，束腰处相当纤细，没有丝毫狐族的媚态。

俊俏男子澹然行至栅栏门前，举止间颇清傲。俏郎君目中仿佛没有两人的存在，只对空气道一声“请进”，也不等两人反应，转身便欲往院里走。

是女扮男装？顾良将两具狼尸提起来，呵呵笑道：“一点贽礼，不成敬意。”

俊俏男子脚下一缓，狭长的眉间升起几分锐利，钉在顾良脸上。顾良脸皮厚，仍呵呵笑着，不为尴尬的气氛所动。男子鼻息微动，继续转过身，道：“花奴，将贵礼收好。”

那少女闻言，小步走上前来，朝两具狼尸伸出手。顾良脸上淡笑不变，心安理得地将两具比小花妖大出一倍的狼尸放到她的胳膊上，之后便迈步跟着男子走去。

徐天担心地看了一眼少女，又闷头跟在顾良身后，最后在水车边的树桩旁坐下。入院后三人都一言不发，没有任何寒暄的话语，气氛诡异得紧。徐天紧张地坐在顾良身边，顾良悠闲地望着小筑内的物件，男子则打量着徐天与顾良。

片刻之后，那俊俏男子率先道：“涂郎。”

“哦？”顾良笑眯眯看向男子。

“你们可以叫我涂郎。”他俊俏的五官中微微露出一丝冷意，像清晨时分的寒露，虽明净，却透着幽幽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