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别给希望(2/2)

我的语气坚定:“我还是搬出去。”

从那天出院,在我整个大一上半年,我和顾衍之没有见过一次面。包括九月份我去T大报道,全程由顾衍之的秘书协助,顾衍之没有露一次面。

除此之外,我对他的一切消息实行不问不听原则。每天的关注点只有读书学习。这就导致我的生活过得比之前还要平静。用叶寻寻的话说,我简直就是在过清心寡欲的尼姑生活。

与我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叶寻寻的高中生活已经不足以用丰富多彩来形容。

她的叶寻寻语录迅速从之前的一年一本发展为一年三本,里面的内容蔚为壮观,不止包括对世界的哲学思考,人类的八卦纠葛,还延伸到了她对男女之间有关秘事的认真探究与思索。

叶寻寻的这些知识有绝大一部分都来自鄢玉。而叶寻寻一旦对这些事情有了新发现,总会第一时间抓我过去一起探讨。这就导致我一度都被强迫洗脑,然后对相关知识有了揠苗助长一般的了解。

在我的大一上半学期,李相南是比叶寻寻还要频繁出现在我面前的存在。

这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主要表现在叶寻寻还在读高中,难以抽出太多空余与我商量时间。而李相南则在报考志愿截止时间的前一个小时无耻地从高中班主任手里偷到了我的志愿表,然后跟着修改了自己的第一志愿。这就导致从此以后我每一次上课,都有与我同校同院同专业的李相南固定徘徊在我的同桌、后桌、以及斜后桌的范围。

这简直是比高中时代还要无法忽视的存在感。我终于在整个学院都在谣传李相南是我男朋友的时候忍无可忍,将叶寻寻特地叫出来抱怨这件事。她对此的反应是隔着餐桌捏住我下巴,逼我直视她的眼睛,认真说:“来,看着我。说顾衍之这三个字。连着说三遍给我听。”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我管李相南做什么,他在你眼里连片树叶都算不上,根本不值一提。”叶寻寻扬了扬下巴,“你对着我说顾衍之三个字。”

“……”

“说。”

我看了她一会儿,还算是个快速把这九个字说完。叶寻寻突然把她的手按在了我的心脏处。我猝不及防,醒过神来就往后退,叶寻寻已经把手收了回去。

叶寻寻面无表情道:“你知道你说这三个字的时候你的心脏跳得有多快么。”

我连饭都不想再吃,绕过她拔脚就走。叶寻寻在身后说:“顾衍之的公司最近出了问题。你要是有空可以去看一看他。”

我的脚步缓了缓,又迅速恢复成快速的状态,头也不回说:“我才不去看他。”

“你现在不去,下一次你见到他的时候他可能就订婚了呀。”叶寻寻说得不紧不慢,“据鄢玉说,顾衍之最近跟叶矜交往挺多。顾氏这次出的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联姻是最快的解决办法。如果顾衍之现在就跟叶矜结婚,半个月里他就能把麻烦搞定。要是他不这么做,估计要至少拖半年才行。顾衍之没有喜欢的人,叶矜又喜欢他喜欢了这么久,现在又是这么好的时机,说不定等你高考完,叶矜连婚纱都选好了也说不定啊。”

“……”

我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我把有关顾衍之的记忆尘封了有一段时间。在这一刻被叶寻寻轻而易举破开锁匙,一击命中。这种感觉简直差到极点。我站定在那里,叶寻寻从后面慢慢走上来,踢了踢地上一块小石子,对我说:“要不你就去看一眼么。犯人还有放风的时间呢,你就去看他一眼也没什么。或者听顾衍之亲口说出他要订婚的话以后,指不定你就彻底死心了也说不定。他要是没有这打算,你就再追他一次,追到死心为止也行啊。”

我说:“你的话能说得稍微积极乐观一点吗?”

叶寻寻说:“那你告诉我,你现在还想着顾衍之吗?”

“……”我看看她,“叶寻寻,你知不知道你的问话有时候特别让人讨厌啊。”

我终究以一种十分郁结的状态回了家。

和叶寻寻这种人交朋友,有时候就是有这样的坏处。她就像是一台即时处理的精密计算机,不论何时何地,不问你的心情,一旦发现问题,立刻冷静客观地指出,没有丝毫缓冲时间。并且你总是哑口无言,唯有接受。

摸出钥匙打开家门,黄昏的霞光漫洒进客厅,有几分飘忽绚烂的光景。弯下腰去换鞋的空当,一抬眼看到沙发上坐着一道修长人影,差点尖叫出声。

顾衍之斜倚在沙发上,浅白的上衫,米灰色的长裤,单手撑着额角,两腿搭在一起。眼睛阖起,仿若熟睡。

我屏住呼吸看了他片刻。霞光裁剪出他的剪影,长长地铺在地上。他的面孔很恬淡,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温柔沉静。

过了一会儿,我慢慢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来。仰脸看着他。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进来这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可是他只是这样静静坐在这里,我就已经清晰地觉得心快要跳出来。

刚才在路上,我在报亭买了一份报纸。上面的头条赫然便是顾氏。

一整个版面的篇幅,洋洋洒洒讲的都是顾氏。名词术语全是我不懂的,只是耐着性子看下去,也还是可以理解几句。大致应当是顾氏近五年连续盈利,今年报出的报表却显示巨额亏损。后面跟着的上市公司股票跌幅就完全看不懂。然而再后面的解决办法第一条却浅显明白。指出顾衍之近来疑似与叶矜交从甚密,大有联姻的可能。最后就是顾衍之的个人介绍,除去经营头脑,还有近年来他所接触过的绯闻女友们。

我蹲坐在顾衍之面前的地毯上,自下而上看他深长的睫毛。他的唇角还是有点上翘的样子。手指修长,卷起来撑住额角的时候,尾指聚起一个半开的环形形状。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还是青年模样。穿一件风衣,不动声色的清贵气息。眉眼间却有浅淡笑容,带着一点捉弄,又有点遥远,可是并不令人觉得畏惧。

如今经年不往,他还是这样。只除了轮廓更为深邃,举手投足间愈发沉稳。十一岁的我被江燕南戏称为小豆芽,上一次家长会的时候我已经窜高到顾衍之的唇角地方。只要微微抬起眼睛,就能看到他唇角时常勾出的一点笑意。

眼前这个眉眼英俊的男子,我已经认识他这么多年。

他教过我英文单词的发音。指导我怎样回击他人的恶意。告诉我如何心安理得地享受生活,以及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姿态挑剔选择。他曾经这样告诉我:“女孩子活得矜贵一点,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

他给过我宠爱。华服珠宝,安定幸福,无一不有。对于犯错,他的包庇多于批评。江燕南曾有一次开玩笑说顾衍之不是合格的家长。合格的家长不会在小孩吵架的第一时间就断定全是别人家小孩的错,也不应该在小孩成绩下降的时候先找试题难易的客观原因。那个时候顾衍之正教我如何骑马,他坐在我身后,教我在马上如何拉紧缰绳,如何令其转弯,声音慢条斯理,徐徐低沉。我感受到身后怀抱的安定力量。过了许久,他才在同我说话的空隙里回了江燕南一句:“吵架这种事自然不会是杜绾的错。她这么懂事聪明。”

他一直给我这样的全部信任。

黄昏慢慢转过窗子,大半天空都变成幕蓝色。我眼前的人睫毛动了动,半睁开眼睛。

我坐直身体,快速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然后咳嗽了一声。

他看看我,开口时有些微微低沉:“绾绾?”

我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他终于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袖扣在暗中淡淡一闪,带着一点金黄。他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我停顿一下,又说:“你怎么会有这座房子的钥匙的?”

他又看了看我,眼睛点墨一样漆黑。这次他仍然没有回答。

我其实早该想到。这座房子本来就是他的名下。即使我某一日心血来潮换了门锁,照样也是归在他的名下。更何况这座房子里如今负责我衣食住行的阿姨原本就来自顾宅,她和顾衍之的熟悉,比我认识顾衍之的时间更长久。

我低头翻看了看手指,再抬起头来:“说真的,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他又看了看我,这次语气有些缓慢:“今天遇见江燕南,他同我说,你交了一个叫李相南的男朋友。”

我啊了一声,直觉想否认,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看着他眼神诚恳:“我现在大一了嘛,还过了18岁生日,我已经成年了啊。成年之后可以对自己负责。我是仔细思索了以后,才答应李相南的。”

他问道:“李相南当真是你的男朋友?”

我说:“是啊。你记得他这个人吗?你以前应该见过的。我今年过生日的时候,他在场的。送了我一条围巾。长得有点瘦,不过还算好看。成绩很好,会拉小提琴,是城西李家的二公子。”

他沉默地看我一会儿。他的睫毛长,这样低下来看人的时候,会有小片的阴影出现。鼻管挺直,下颌线条美好。然后我听到他说:“你饿不饿?我们出去吃。”

我说:“阿姨一会儿会来做晚饭的。”

“阿姨让我转告你,她今天有事情,没时间给你做新鲜的晚饭。”

他说着站起来。我蹲在地上这么久,腿早已有些麻。微微动一动,终究是无法支撑。两只手很快跟着按在地毯上。这个姿势不太好看,我有些沮丧地想到这一层。接着觉得身体一轻,已经被人提腰扶了起来。

我的手指摸到一点他的手腕。温和细腻的触感。听到他在头顶开口:“想吃什么?”

我站直身体,如此就跟他分开几十公分的距离,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随便什么都好。”

我在刚从顾宅中搬出来的一段时间,曾经十分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觉得一定是神经短路了才会做出这种釜底抽薪毁于一旦的事。一旦想到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能跟顾衍之朝夕相处,他做了什么与谁交往我也无法及时了解,他身上的许多隐性好处我也没有办法再获得挖取,就觉得人生惨淡得简直没有阳光,提议我长痛不如短痛的叶寻寻简直是最该天杀的人才是。

为此叶寻寻在接下来长达半年的时间里都没能看到我的好脸色。终于有一天她受不了,掐着我的脖子朝我大声喊:“我怎么就不觉得你能从顾衍之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啊!你这分明是失恋后遗症不肯承认栽赃嫁祸到我头上才对吧杜绾!你以前不是挺温柔乖巧的吗现在怎么变得和我一样凶悍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最后一句话已经成为叶寻寻的口头禅。我看着她,平静开口:“怎么可能没有好处。比如说顾衍之的煎牛排堪称一绝,你不知道吗?”

我仍然记得,在我还在顾宅的时候,一度有长达半个月的时间,天天晚餐时分顾宅的厨房都会飘出一股煎牛排的味道。这主要在于我每天晚上固定不变的要求,而顾衍之始终配合。有天晚上我们把牛排吃得只剩骨头,忽然听到门外有车子开进来,不久就见江燕南从外面走进餐厅,看到桌上的餐盘,愣了一下,转眼看向顾衍之:“这牛排你煎的?”

顾衍之把餐巾摘下放在一边,慢条斯理说:“是啊。”

江燕南怒声说:“你煎牛排怎么不顺便多煎一块给我吃!你知道我为了给你拿这份文件跑了多远的路吗!我晚饭现在还没吃呢你知道吗!我们是发小好不好,你这样做有多不厚道你知道吗!”

顾衍之唔了一声:“辛苦了。那份文件也不是很急。”

“那你还在电话里说得心急火燎好像跟十万火急一样!”

顾衍之慢吞吞抬起眼皮:“因为想让你看看我们吃牛排而你没吃到的模样,好提升一下我们用餐的优越感和幸福感啊。”

江燕南:“……”

……

我们最终去了附近的一家川菜馆。

这家川菜馆是以前我和顾衍之经常光顾的地方。然而有段时间我曾坚持抵制来这家店吃饭。因为我暗暗观察得出,顾衍之平素一般喜欢喝粥,并不爱吃辣。于是一度我在他面前也假装我不再喜欢吃辣,只喜欢喝粥。并且在顾衍之第三次要将我带入这家川菜馆的时候,我鼓足勇气跟他说:“我已经不是很喜欢吃辣的东西了,我们换去那边那家的粥店好吗?”

彼时店里的服务生已经迎出来,听我说完,笑了一下:“这么巧,小朋友,我们又见面了。上个周末你不是还拉了另外一个小女孩一起来吃泡椒凤爪的吗?那个小女孩一直喝果汁,你一直吃菜吃得很欢快。这么快你就不喜欢吃辣了吗?”

“……”

谎言被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拆穿。我的脸在一瞬间涨得通红。觉得再丢人不过。在顾衍之和服务生的双重瞩目下扭头就走。被顾衍之一把拽住拖回身边,我听到头顶上的声音犹有笑意:“我觉得有人是考虑到我不太喜欢吃辣,才说要去粥店。对不对?”

我挣脱不能,恨恨地踢了他一脚,大声说:“才不是呢!”

他不跟我辩驳,只牵着我的手往里走,服务生却意犹未尽,在身后笑道:“小妹妹这么贴心,又长这么漂亮,长大以后真是不知有多少人会喜欢。”

我简直恼羞成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跟着甩开顾衍之,怒气腾腾地往里面走。听到身后响起慢慢悠悠的声音:“她么,现在就已经有人很喜欢了。”

……

我和顾衍之坐下点餐。座位是以前经常光临的落地窗边。灯光下有他好看的眉眼。我看着他,是真的不知道,顾衍之究竟知不知晓他带我来这个地方,可以勾起我再多不过的回忆。

我还是敌不过他的境界。他说吃饭,我便跟他一起出门。他带我来了这家川菜馆,我就和他一起坐下。除此之外,我想象不到他的想法。

我仍然被他的言语左右。就算隔了三年。

冷盘很快被端上来。他推来我这边。有些漫不经心地问:“最近课业重不重?”

“还可以。”我说,“听说你的公司最近出了麻烦。是不是这样?”

他微微一挑眉,抬起眼皮看我,有点笑容的模样:“只是一点。”

“很严重吗?”

他又说了一遍:“只是一点。”

我说:“所以你可以解决得很快,是吗?”

他随口嗯了一声:“要不要再加一道蓝莓山药?”

我看看他,终于把徘徊许久的问题问了出来:“你和叶矜要订婚了吗?”

他头也没有抬,淡淡地说:“不会。”

隔了两秒钟,我哦了一声。

我其实还有问题埋在心底说不出口。比如,如果你不跟叶矜订婚,那么是否会和别人订婚呢?或者,既然不订婚,那是不是还有和叶矜直接结婚的可能呢?以及,你和叶矜最近交往频繁的原因是什么?你是又喜欢上她了吗?还是喜欢上了别人呢?

以及沉在最底处,却在不安分地蠢蠢欲动,让我觉得说出来就瞬间丢掉气节,却无法抑制不去想的一句话——我现在已经成年了啊,你可以试着喜欢喜欢我吗?

可是这样的话,我终究再说不出第二遍。

我的思路被眼前的人温和打断:“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我小声回答。

李相南一次说我的演技有时候很差,很差的表现就是一旦说话的声音很小声,就必定意味着我在口是心非。这种经验被他屡试不爽。叶寻寻为此恨铁不成钢地劝我注意并加以改正,然而后来她发现这就是我的本能之一,根本改不动。只有放弃。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只觉得短暂。站在门外等着顾衍之开车过来。不过片刻,不远处有车灯闪了两闪,黑色流线型的车子缓缓驶过来。我渐渐看清楚前面的车牌号,后五位是DW001.

——五年前的一个仲夏时节,院中芍药开得正好。我午睡惺忪醒来,便看到顾衍之站在床边,微微弯身,看着我的眼中有一点微笑。接着他把一只手心在我眼前摊开,上面三只白色小纸球,对我说:“挑一个。”

“这是什么?”

他说:“备选的几个车牌号。”

那时我随便挑了一个,顾衍之叫我自己打开来看。展平的小小纸张上,写着的便是DW001。曾经的我胆子尚大,看到前两个字母,仰脸望向他,若无其事地:“这是我的名字缩写吗?你是要把这个车牌号贴在你的新车上面吗?”

他唇角含笑地看着我:“是啊。可以吗?”

车子缓缓在大堂门口停下。我看看面前这辆车的车身,与五年前那辆分明不一样。然而车牌号却是相同。我站在那里停顿了一会儿,驾驶位的车窗缓缓摇下来,露出顾衍之那双好看的眉眼:“在发什么呆?”

我回过神,钻进副驾驶,把安全带系上。车子缓缓启动,过了片刻,听到我的手机响。李相南的一条短消息钻进来:“班主任太无耻,居然还是把今天下午的事告诉了我爸。我爸一连串说了我七个逆子,还差点就拔鞭子。你说班主任这人怎么这样啊?还有,明天天晴,气温二十二度。你可不可以考虑再穿一下去年开学那会儿穿的那件袖口有点碎花的长袖短款白衬衫,那件衣服你从去年秋天到现在只穿过一次啊,可是我觉得那件衬衫也就你穿着才比较好看。”

我回:“已阅。”

很快李相南的短消息又回过来:“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只打两个字啊?!”

我说:“加上句号明明是三个字好吗?”

接着李相南的短消息又发过来:“可我要是说三个字,你不就不发我上一条这么长的消息了?”

我说:“……”

我正要回他一句“去死”,听到旁边有人唤我的名字:“绾绾。”

我回过头,顾衍之的手指按在方向盘上,视线看着前方,语气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帮你收拾房间的王阿姨在你放学前告诉我,她的女儿今天被查诊出怀孕,需要她照顾。她刚才回了家,现在估计还没有赶回来。”

我将这个消息消化了一下,说:“所以说我今天要一个人在家里睡了,是吗?”

正值红灯,车子缓缓停下来。他偏过头看看我:“或者,你也可以跟我回去顾宅。”

“……”

“王阿姨的女儿怀孕,今天听她口气有些着急,说是有点流产先兆。接下来王阿姨如果两边跑,就难以兼顾完全。既然这样,我想,”他停了停,偏过头来看看我,“你不如搬回顾宅。”

“……”

我看着他。他的脸庞隐在暗处,淡然没有波动。他方才的语气同样云淡风轻。像是在处理一件公务,给出前提,继而给出建议。再合理不过的逻辑顺序。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我自己的声音:“我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住。”

他的眼睛仿佛动了动,车子中静了片刻,最后只听到他启动车子的声音。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提起一口气还是松掉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