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荣(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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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莽人脉广,他想找唐芝心,三问两问,问出唐芝心已经回到故乡,和池幸几乎是前后脚。她当日摔下楼梯,骨头受伤,暂时不能跳舞,于是拿了长假休息。趁着假期,便回到了温暖湿润的南方。

周莽能找到唐芝心的家,但他没有去。他来找张一筒,是想确认一些别的事儿。

听到他说“唐芝心”,张一筒的戒备心消失许多。他知道唐芝心回来,但不清楚她在什么地方。周莽谎称是同学聚会,但联系不上唐芝心。张一筒掏出手机找唐芝心的电话,周莽说:“你能出来吗?隔着道铁门,很像探监。”

张一筒响亮地骂了一声,解锁开门。两人站在路边,张一筒终于翻到唐芝心号码,在亮给周莽之前他忽然多个心眼:“你叫什么?”

“周莽。”

这名字落在耳边有点儿熟悉,张一筒一怔,竭力回想。在他终于想起的瞬间,手被周莽牢牢攥住。

“我记得你!”他尖声大骂,“你是那个贱人池……”

周莽卡住他的下巴,后面一截话,张一筒没能说出来。“在找唐芝心之前,我想先跟你聊聊。”周莽低声说,“我不是来打架的,不想惹事,只想坐下来说说话。”

他料定张一筒不敢闹事。之前陈洛阳的人挖出张一筒和他表舅的事儿来给池幸泼污水,张一筒又上采访又混抖音,很是威风了一阵。如今原石娱乐为了洗清池幸身上的负面舆论而有所动作,调查事件的人连周莽的朋友都找到了,不可能不接触张一筒。

张一筒过去是这儿的地头蛇,但他的能力范围也仅止于此处,如今他经营两家烟酒店,早已脱离原本的行当。周莽这话一说,他立刻明白其中深意,眼里还气得冒火,但已经不敢再乱动。周莽看他的手:当年被池幸用脚踩骨折的手指治疗后保留了形状,但虚软无力。

周莽示意张一筒进屋,自己则紧随其后。房子里装潢倒是富贵,红木家具完整一套,吊灯华丽。周莽眼尖,看见桌上有奶瓶和玩具,让婴儿练习爬行的地垫摆在客厅一角。他故意扮演出的火气消去大半,听见楼上有人走下来,用方言问了张一筒几句话。

那应该是张一筒的妻子,楼上还隐隐传来婴儿的笑声。周莽安心坐下,确定在这个地方,此人一定可以跟自己好好聊天。

池幸暂时不回北京,德文课在线上上。老师结束一堂授课,委婉地建议池幸也去上上英文课。池幸想了想:“我英语过了四级的。”

老师嗤笑:“谁不能过四级?”

池幸:“……哦。”

老师:“你口语不行,以后如果去国外拍戏,英语才是最重要的。”

池幸点头答应。老师虽然讲话不客气,但建议是好的。池幸更新日程,邮箱提示,又收到了一封来自德国的邮件。

麦子重写了剧本里中国国籍性工作者的背景,剧本的支线剧情也随之进行调整。或许是因为池幸是麦子引荐的,他们对池幸非常重视周到,每次调整她的角色,都会告诉她具体调整了什么地方。

邮件是编剧写来的,她邀请池幸对新的角色设定提出意见。

池幸启动翻译软件,边看边译。

她在工作中没想起过周莽,也不知道周莽正在做什么。剧组群里时不时跳出一个信息,留守北京的工作人员分享拍摄场地的最新消息:又停水了,B组导演今天又发脾气了,姜岺和Eric吵架了,Eric剃光头了,灯光师又……

池幸有点儿想回去。她几天不拍戏,就觉得浑身不对劲。不能脱离赵英梅太久,否则感觉会消失,又得重新费劲找回来。

手机震动,是何年的来电。

何年与何月现在跟在小周身边,常小雁天天带三个人奔波来去。小周结束综艺节目的录制,正在准备一个歌唱节目,天天跑录音棚和练舞室练习。

何月悄悄给池幸发过信息:还是拍戏好玩儿。

池幸按下通话键,何年的声音立刻传来:“幸姐,有件事儿不知道你晓得不。”

池幸:“查到唐芝心的背景了?”

两人同时说话,何年一顿:“查到了。”

母亲李新月,父亲钟映,唐芝心原名钟芝心。钟映车祸离世后几年,李新月再婚,嫁给了一个姓唐的男人。两年后钟芝心改姓,成为“唐芝心”。

她从小跟父亲钟映学习舞蹈,以艺术生身份参加高考。研究生毕业后留校工作,正是周莽所在的学校。

唐芝心参与过一些影视剧的摄制,当的是舞蹈替身。她技术很好,在国内外的比赛上获奖颇多,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探戈舞选手。

因校学校学生投诉唐芝心故意推人入水,唐芝心被停职。虽然后来多人作证称唐芝心不是害人而是救人,但唐芝心最后主动辞职,离开学校。这是发生在周莽毕业之前的事儿。

唐芝心离校后很快在一所舞蹈学校找到工作,她个人气质形象好,专业技能和成绩出色,很快站稳脚跟,成了学校里数一数二的舞蹈老师。

紧接着,便是池幸的舞蹈老师不能带她,给她安排了学校里最年轻、人缘最好的,唐芝心老师。

一切仿佛冥冥之中的某种安排。命运让唐芝心和池幸在多年之后意外重逢。

池幸只是静静地听何年说话。她无意识地捻动手指。幼年时唐芝心赠予的巧克力,那黏糊、甜腻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她的指尖。

小时候,因为有池荣这个动辄骂人打人的父亲,池幸几乎没有朋友。池荣打人不分远近亲疏,池幸幼儿园时带朋友回家里玩,因为笑声太大,池荣用皮带当着其他小孩的面狠狠抽她。乱飞的皮带打中了一个孩子的胳膊,登时红肿。

没人和池幸做朋友,池幸成日跟着妈妈,或是在姨妈家玩。巧克力是多么奢侈的糖果,她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在她的认知中,巧克力都在超市里摊开来卖,用金箔纸包着,伪装成轻飘飘的金币形状,咬进口里会碎成粉末。甜是甜的,还要嚼几下才能咽下,更像结结实实的糖饼。

池幸没吃过唐芝心给的那种巧克力,她第一次晓得原来巧克力是会因为体温融化的。她慌里慌张,等待黑褐色糖果在口里化成粘稠的甜浆,心里充满新奇的惊喜。

第一次有陌生人无来由地中意她,要把所有的巧克力都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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