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幸好不是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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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9月份,最大的一个消息不外乎计氏集团即将赞助一场世界围棋比赛。

计氏是江城的著名企业,旗下行业包括房地产、电商、物流、餐饮等。这次比赛不设门槛,非专业棋手也可以报名参加,据说消息放出第一日,计氏集团就收到了三千份报名表。

之所以能调动起棋迷这么大的热情,主要是因为比赛的奖金高达一个亿!

秀时代从消息发布的当日就开始关注这件事情,还专门做了一系列报道,由于报名的人实在太多,非专业棋手需要先进行入围赛。

但凡是略懂围棋的记者都被派去了报道这个赛事。

程了负责做后期。

她一面快进着现场发回来的视频记录,一面数着零,然后抬起脑袋跟言晓感叹:“一亿后面有九个零啊!”

言晓也跟着感叹:“据说还有很多日本、韩国的棋迷报名呢,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过呢,来也是陪跑,你知道业余棋手和专业棋手的差距有多大?”

言晓手一挥,画了一条线:“比银河还宽。”

程了还有点儿迷惑:“不是世界围棋邀请赛吗,为什么只有中、日、韩三国参加?”

“嗨,”言晓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你找个美国人问问,谁会下围棋?象棋倒还差不多。要说一衣带水,还是中、日、韩三国,文化都自一脉传承过去的。

“以前日本在围棋界独领风骚,中国棋手根本比不过,说起来,日本有个业余围棋大赛,中国每次都派专业棋手参加,次次拿大奖,把日本人的鼻子差点儿没气歪了。后来是韩国领先,韩国人注重‘术’,日本围棋一下子衰落下去了,现在咱们中国也迎头赶上了。”

言晓冲程了挤挤眼睛:“没问问你们家那位,要不要参加‘计氏杯’?”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但他们是专业棋手,根本不用参加入围赛。入围赛的赛程漫长,没有三个月搞不完,等到决赛的时候,差不多要过年了。

棋院对这次比赛相当重视,年轻一代的棋手派出了盛景初、曹熹和、姚科、叶琛,中生代的派出了赵乾坤、谢长安,由蒋春来带队。

韩国那边据说也很重视,特意将他们国内的一场围棋比赛往后延期,赵延勋、金久、朴镇沅已经确认参加,为保险起见,甚至邀请了赵延勋的老师曹冼罗。

日本那边更是不得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一亿奖金使劲儿,还是为了一扫近年来日本围棋的颓势,派出了加藤清正、坂本真一等超一流高手。

日本最近还举办了一个围棋交流会,请中国棋手一起交流切磋。

因为没有邀请韩国棋手,韩媒已经连续发了很多想象力很丰富的新闻稿。

主旨内容就是,在围棋上面很不行的中国和日本,想了一个损招,两国联手,赛后不管中日两国哪国的棋手获胜,都会平分奖金。

程了把这则韩媒新闻的翻译版发给了正在日本交流的盛景初。

他晚上的时候才回复过来:

“不是这样的,这个交流会每年都会举行,今年韩国棋院拒绝了邀请。”

至于韩国棋院为什么会拒绝,据说是因为在全力研究盛景初的棋路,还把赵延勋输给盛景初的那盘棋拍下来挂到了棋院一楼的入口处,让大家铭记耻辱。

他接着问程了:“你在做什么?”

程了在做手工,那种自制的小发夹,她在淘宝买的各种工具,目前还在兴头上。

她的桌子上有120色的彩色铅笔,只画了一回画就放着落灰了;有橡皮章,还没刻出一个成品就丧失了兴趣;有手工皂,只做出来一块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被程意要去了,还有自制香薰的小瓶子。

杂七杂八的几乎堆了一桌子。

所幸与做发夹这个新宠还在热恋期。

她把书摊开,将发夹放在书上,给盛景初拍了一张发过去。

鲜艳的枚红色,上面粘了一枚小兔子。

盛景初欣赏了一下,给了一个简短的赞美:“不错。”

程了就知道是这样,她发了段语音过去。

“无偿传授你个技巧,好好记着啊。以后我再给你发什么求表扬的时候,你要这么说,是你自己做的吗?哇,真的难以置信,你一定是个天才!”

她的语气既夸张又肉麻,自己回放了一遍,觉得直起鸡皮疙瘩。

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盛景初回复,程了有些奇怪:

“在练习吗?”

盛景初回复过来:

“刚看过的一本棋谱找不到了。”

程了又给他发语音过去,用鬼气森森的语调:

“据说呢,这叫鬼遮眼,有‘阿飘’从你身边经过的时候,看中了你手头上的东西,就拿过去玩一会儿,没关系的,他玩腻歪了就会还给你。我以前也经历过,有一次手机怎么找都找不到了,第二天在枕头底下看到了。”

吓唬完他,程了正打算接着修饰自己的发夹的时候,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了。

她把各个角落都翻了一遍,汗毛腾地竖起来了。

最后,她只能沮丧地发给盛景初:

“完了,我也被鬼遮眼了,发夹不见了。”

盛景初回过来:

“你看一下有没有夹在书里。”

程了翻了一下书,还真在里面夹着。

盛景初没见程了回复,问她:

“没找到吗?”

隔了好一会儿,程了才回过来:

“伤自尊了。”

他安慰她:

“偶尔犯个错误很正常。”

他还在表情包里找了一只萌萌的兔子发了过去。

程了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她几乎要拨电话过去。

天塌了,地陷了,盛景初忽然也会发表情了?

其实是盛景初总见程了发表情,摸索了一下,发现微信里面可以下载表情包,他挑着好玩的下载了几个,发现有了表情之后,可以省好多话。

一同出差的蒋春来给他发微信:

“景初啊,来我的房间一下。”

他就发一个点头的泡泡熊。

曹熹和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

他就发一个摇头的起司猫。

小齐向他道歉:

“盛先生对不起,我忘记把你常看的那本书带过来了。”

他就发一个拿着砖头的长草颜团子。

大家都凌乱了,互相打电话通知:“盛景初的微信被盗了!”

在这段时间里,程了终于很艰难地转正了。

而试用期工资只能拿到百分之八十,她第一年入职,拿的本来就不多,再扣掉各种花销,基本上是月光。

转正后,忽然一下子多出来百分之二十的工资,程了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有钱人了。

她第一次拿实习工资的时候,给家中所有人都买了礼物,奶奶是一条电热毯,虽然当时天已经非常暖和了,奶奶还是很高兴,表示一定好好用。

爸爸的是个电动按摩仪,用了一次就“gameover”了,程了藏了起来,又买了个新的。放回去的时候发现居然还有一个,后来才知道是她老爹怕她上火,自己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程意的是一瓶SK-Ⅱ的神仙水,拿回家才发现买了个山寨货,不是SK-Ⅱ,而是SK-Ⅰ。

给三叔三婶的是一套床上四件套,洗完晾出去,颜色掉了一地,邻居还以为发生了凶杀案。

程诺的是一套《英汉大词典》,这个倒没什么问题,新华书店买的,正版塑封。可惜程诺连看都没看,就塞到书架里吃灰了。

程了决定用这百分之二十的工资给盛景初买点儿礼物,到商场转了一圈儿,才发现物价在她等待转正的过程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她高高兴兴出门去,憋憋屈屈回家来。

最后想了想,她决定用这笔钱,给盛景初买点儿好吃的。

程爸爸友情支持,他打听好了请客的日子,决定早点儿关门,帮程了做菜。

请客的地点在甜水巷程家,确定陪客的有程奶奶、程意、程爸爸、程三叔与程三婶。

程诺在学校补课,极力申请了几次,都被程三叔驳回了。

盛景初是下午五点的飞机,到程家怎么也得六点了。

在程了看来,这不过是请盛景初吃顿饭,但在盛景初看来,这是第一次正式登门拜访。

所以临去机场之前,盛景初特意请小齐帮他选好了礼物,甚至衣服都再三斟酌,黑的颜色有些压抑,灰的看着不够干净,白色的会不会不够喜庆?

小齐在服装搭配上面还是很有心得的,盛景初每次比赛的衣服都是他准备的,经常会有时尚杂志的编辑联系小齐,问他能不能把盛景初的照片登在杂志上。

棋院一有对外的活动,也都会让盛景初出席,因为形象好。

而盛景初参与主持的专业棋手考试,报名人数达到了历史之最。

在小齐看来,盛景初就是披个破麻袋片子出去,也是一种时尚。穿衣打扮这种事,说到底,关键是看脸。

十六岁的盛景初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就秒杀了所有选手,那一次亮相至今被围棋界津津乐道。

所以小齐实在不理解盛景初究竟纠结什么。

最终,小齐还是帮盛景初挑选了一件手工衬衫,搭配黑色西装。

周末程了不上班,她早早就准备上了,江城靠江,倒有许多河鲜,她在水产市场挑了最新鲜的,又买了菜,补充了各种佐料。

回去的时候,程了迎面碰上了徐爷爷。

平时徐爷爷都要乐呵呵地跟程了开玩笑:“小程了呀,什么时候嫁给我们家徐迟啊。”

今天徐爷爷照旧乐呵呵的,但是破天荒地没说让她嫁给徐迟的话,而是对她说:“小程了,结婚的时候一定要请徐爷爷喝酒呀。”

程了有瞬间的呆滞,她觉得大家的思维发散得确实都很快,比如才刚知道她恋爱,马上就想到了结婚的可能。

其实徐爷爷还算正常的,周奶奶才夸张,她盯着程了的肚子瞧了又瞧,热情地建议她:“二胎还是要早点儿生。”

程了喜欢做菜,但不喜欢准备的过程,洗菜、择菜、切菜,一整套流程下来就得小半天,她家老爹之前还说着要早点儿回来帮忙,眼见着都要五点了,还是不见人。

饭馆里周日的生意好些,程了估计爸爸是忙不开。

手机在衣兜里响起来,程了一看来电显示,正是她爸。

她赶紧问:“老爹,你在路上了吗?”

电话里的声音很陌生:“你是机主的女儿吗?你爸爸出车祸了,现在在江城医院抢救呢,快点儿过来吧!”

程了的脑袋顿时“嗡”的一下子,她连忙去问详情,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衣服也来不及换,她担心奶奶受不住,就先没说,在道边拦了一辆车,赶去了江城医院。

程爸爸已经被送进了抢救室,程了只见到了交警。

交警见她一直在抖,想等她冷静下来再说。

程了勉强按捺住恐惧,问他:“怎么回事?”

“痕迹检测还没出来,初步推断是交通肇事逃逸,伤者受伤比较重,我们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意识。”

程了的手心几乎攥出了冷汗,她靠在墙壁上,一点儿一点儿滑下去,几乎坐在了地上。

“哦,还有,这是我们在事故现场找到的,是你父亲的吗?”

交警将一罐东西递给程了,程了看了看,是虾酱。

罐子外面用棉布套包着,所以没碎,只盖子被撞得瘪了一块。

她接过来,紧紧抱在怀里。

程爸爸的虾酱做得好吃,整个甜水巷都出名。

他总说自己的虾酱有秘方,这个秘方连程了都瞒着,她仔细闻过好几次,没闻出特别的佐料来。

昨晚程了让她爸爸从店里带一罐虾酱回家,她想做道虾酱炖豆腐。

爸爸不乐意,说就剩下最后一罐了,做酱的这种虾只有春天有,再想做就只能等明年春天了,他的店全靠虾酱做招牌呢。

程了溜须了半个晚上,给他又是捶背又是倒茶的,末了,爸爸也没松口。

没想到,他还是拿来了。

程了抱着罐子坐到地上,下巴支在罐子上,脑袋一片空白。

她觉得好冷,冷得让她受不了,几乎一直在抖,不错眼地盯着抢救室的灯。

她什么都不敢想,又不敢不想,耳边轰轰地响着各种声音,让她想起小时候,她妈妈过世的时候。

有人说:“这孩子真可怜,这么小就没妈了。”

又有人说:“她爸爸肯定要再娶的,万一有了后妈,这孩子不得受气。”

她那时候其实什么都不懂,缩在墙角里,死死咬着袖口,想哭又不敢哭。

终于,灯灭了,程爸爸被推出来。

程了连滚带爬地冲上去,抬头去看大夫。

大夫安慰了她一句:“没有生命危险了,就是要恢复一段时间。”

她松了口气,去攥爸爸的手,她爸的手又肥又大,虎口处有长年拿菜刀磨出来的茧子。

爸爸就靠着这粗糙的茧子,一路供她上到大学。

盛景初下了飞机就到了甜水巷。

程家大门紧闭,他敲了半天门没有回音。

还是路过的邻居说:“家里的老二进医院了,一家人都赶过去了。”

盛景初有些急,又一时摸不准是谁:“和程了是什么关系?”

邻居说:“就是程了她爸。”

盛景初一路拨打程了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

他赶到江城医院的时候,正好碰到了赶来的徐迟。他俩对视一眼,没有交谈的兴致,乘电梯去了住院部。

程了就在病房门口守着,好在她爸爸没有生命危险,她先跟三叔通了电话,三叔没瞒住,程奶奶坚持要过来,连大伯和大伯母都赶过来了。

病人没醒,又不是探视时间,家属不让进,他们在病房门口守了一会儿,再三确定了没有危险,终于被程了劝走了。

医院里有护工,不需要家属照顾,可程了就是不想走,哪怕多看一眼也行,护士劝了半天,见她就是不听,让她隔着门看看。

程爸爸在靠窗户的床位,这个位置好,寂寞了还可以看看窗户外面的风景。

他一直睡着,麻药的劲儿还没过,医生说还得几个小时才能清醒。

她扒着门框瞅了又瞅,人有点儿晕,一个趔趄,后面有人扶住了她。

她回头去看,发现是徐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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