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杀阵(2/2)
不是让谁赢,让谁败,而是达成和局。”
人心难测,爱欲难平,和局难成,”他面无表情地说,“千年前的涿鹿如此,眼下的封神亦是如此。”
“我不过是战场上飘荡至今的幽灵,只能推波助澜,不能让一切不复存在。”
话落,战场上传来赵公明的笑声,他重整旗鼓,目无敌手,嚣张至极,阐教众人勉强迎战,使劲浑身解数,却重伤无数,打的十分艰难。
杨婵听到了杨戬的声音,跑到船边,看到杨戬代替他众位师叔直面赵公明,然而,赵公明手中借来了三霄的金蛟剪,金蛟剪乃是通天手下攻击性最强的法器,它将将一出世就一剪斩断了燃灯弟子的躯体,连带着箭伤了其他众位弟子。
赵公明手中有如此厉害的法器,配合上已经恢复原样的定海珠,杨戬就算是开了天眼也打的吃力,定海珠放出来的五色毫光逼得他的天眼暂时失去了效用,手中的三尖两刀刃也差点被这一剪剪碎。
杨婵见状,急切不已,从船上翻身而下,打算就这样掉到战场上,助杨戬一臂之力。
陆压拉住了她,在一旁评价道“通天此人狂妄也是有理由的,他炼器第一,符箓第一,阵法第一,心性第一,可谓是万法之祖,万器之祖。”
杨婵听他还有闲心聊天,喊道“快放开我”
陆压瞟了她一眼,说“就你这修为,放开你做什么送死”
“我有宝莲灯,可以对付他。”
“哦,也是,那破烂玩意儿可比通天手下任何的灵器好使。”说罢,陆压话锋一转,道,“但你老是依仗宝莲灯也不行,过来,我教你两招。”
他不等杨婵反应,就在她手里塞了弓箭,杨婵懵懂,听他说“战场上向来要打一个出其不意。”
“可我不会射箭。”
“那你现在学。”
杨婵看着打的艰难的杨戬,丢了手上的弓箭,又要翻身跳下船,嘴上说“现在还学个什么我现在就要去救我阿兄。”
说罢她也不管陆压,径直跳下船去。
陆压看着她的身影,叹道“性子太急可不好。”
说罢,脚下的船消失,人也闪现在杨婵之上,一把把她拉起来。
杨婵飞到一半被拽了回来,抬头看到陆压,见他把弓箭塞到她手里,怒上心头“你有病吧”
陆压把她拽到身前,浮在空中,淡道“在你眼里我不是一直有病吗”
说着,他就摁住杨婵,从后虚虚环抱住她,抓着她的两只手,强行让她拿住弓,挂上箭,让她看前面,说“浊气化清是他们仙人修仙的方式,你不若反其道而行之,聚浊气在箭矢在上面,用浊气对付仙人,用清气对付妖魔,比什么破铜烂铁都好使。”
杨婵偏头看了他一眼,说“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聚浊气。”
“你不知道”陆压笑了一下,反问,“鱼白钓了吗”
杨婵恍然大悟,眯起眼睛,浑身元气开始慢
慢分开,清气留体,浊气分出,像钓鱼时那样凝神聚气,箭矢上冒出一团团黑气,陆压抓着她的手,死死拉着弓弦,当弓拉满时,杨婵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快要拿不住了。
陆压捏住她的手,低声道“你拿不住这箭就射到你兄长脖子上了。”
杨婵闻言,手更加用力拉紧弓弦,细嫩的手已经被勒出了血,那箭才终于对上了在战场上四处游走与杨戬对战的赵公明。
陆压终于松手,与此同时,喝道“放”
杨婵听令,与陆压同时松手,带着浊气的箭破空而出,在赵公明毫无防备之时刺中了他的左眼,尖锐的呼痛声传来,杨婵颤抖着手,不敢置信地说“成了。”
赵公明忽然被伤,阐教众人四处寻找元凶,然后在天上看到了“失踪”已久的杨婵、陆压二人。
燃灯凝重的神情霎时散了,他本疑心陆压就这样跑了,没想到他真的回来了,惊喜道“陆先生,你的阵是已经布好了吗”
杨婵都没好意思说完全没布,亏得陆压能淡定地表示“准备好了,现在布吧。”
他俩一落地,杨婵就赶紧跑向杨戬,杨戬一把将失踪已久的杨婵护到身后,为他所忌惮的陆压则上前几步,被阐教弟子拱卫,赵公明蒙住左眼,虽瞧不清他的脸,却辨明了这个人的衣着打扮,他怒道“又是你”
“是,”陆压淡声回道,“别来无恙啊。”
“谁跟你无恙,你上次使了奇技淫巧赢得如此不光彩,我看你这次还怎么赢”
说罢,他一挥手,坐在黑虎上,天上飞扬的金蛟剪朝陆压飞去,追着想要剪掉陆压的头颅,然而这飞速的一剪,只将陆压剪成了一道金光,而后这一束金光直直朝赵公明飞去,赵公明左眼插着泛着浊气的箭矢,蒙着左眼,忍着剧烈的疼痛,亮出手中的定海珠,低声念咒,几乎在一瞬间,在定海珠光芒的闪耀下,那道金光消失了。
众人惊奇,却见天上又飞来一道金光,立在赵公明身后数米,重新聚合成一个人形。
他站在远处,抖了抖宽大的衣袖,非常认真地说“挺厉害的。”
说着,他抬起头,看到跟杨戬呆在一起皱着眉围观战局的杨婵,他与杨婵对视一眼,指了指要打过来的赵公明,莫名其妙地说“临危不惧,好好跟人家学学。”
杨婵捏着拳头,在杨戬颇为疑惑的目光中,高声反驳“要你管”
陆压已经习惯杨婵跟他对着干了,无奈地摇头,一边躲着金蛟剪,一边老神在在地说“不好好学习,以后是要吃大亏的。”
“我在你这个年纪,就吃了个好大的亏。”他轻声说,“教训可相当惨痛啊。”
说罢,他手上亮出金色的铜钱,随着他的手动作越变越多,那些铜钱像水,铺满了赵公明和他之间,赵公明手中的定海珠再一次失去效用,暗淡无光。
赵公明怒道“又是这破玩意儿”
“哎呀,你说的真不错,”陆压笑着说,“就是一些破铜烂
铁而已,看着是金色的所以捡来随便玩玩,别嫌弃,等你到了天上,我一定亲手送你一套纯金的。”
金蛟剪直直朝陆压飞来,这些铜钱要挡,一对上金蛟剪立即碾成粉末,金粉挥洒不断,与空中的元气混为一体,然后朝着赵公明扑面而去,用金粉仿照着他做成了个长长的人影。
这影子拉的极长,铺到地上俨然成了个金色的怪物,随着赵公明的动作而动作。
赵公明捂着受伤的眼睛,转过身,也同样给惊讶地看着地上那个和自己一起同样的金色影子,被浊气所伤的眼睛落处的血掉到了这影子上,红色的血一点到影子上,就迅速蔓延,像是天上的北斗七星一样在影子上划出了人体七个致死的要害处。
画完,赵公明抬头,看向身后双手抱胸,明显已经大功告成的陆压,厉声喝道“你做了什么”
陆压淡道“你们教主炼器第一,阵法第一,我这不是跟他在好好学习吗”
“那你这学了什么”
“不才,千年前我在战场上见过十绝阵,那时我看到了落魂阵,十分稀奇,稍作改编,就是你脚下的七星阵咯。”
陆压抬头看向阐教众人,说“七星阵已成,诸位请便吧。”
赵公明见情况不对,一挥手,打算当即跑掉,不想自己的身体竟然被地上影子困住,动也动不了了,只能环顾四周,威胁道“谁敢”
陆压反驳“谁不敢你不过是截教的一个外门弟子,再强论资排辈,也排不上你身后的上仙们。”
他东瞅瞅,西看看,发现了哪吒飞来的身影,嘴角一勾,故意挑出了摸鱼的太乙,说“是吧,太乙真人”
太乙莫名其妙被点中,成了众矢之的,他也只能尴尬地点头应是。
燃灯见状,在金蛟剪还在飞舞着杀人时,第一个站出来,说“既然如此,就得在伤亡最小前杀了他。”
赵公明一人单挑阐教,曾非常帅气,可到了这等境地,又显得无比凄凉。
他目呲欲裂,喊道“我是截教外门第一人,最为教主看重,你们谁敢”
燃灯冷哼一声,说“你就是通天教主,我也是敢的”
赵公明闻言愣在原地,眼看着他上前转了几下佛珠,默念几声后,毫不犹豫地抽出一把剑插在影子上的红点上,剧痛当即传来,他嘶吼出声,在剧痛中,他哈哈大笑,明了道“我原是不信的,没想到,没想到啊,阐截多年因果,竟然真的走向这样一个结局”
燃灯做出代表后,其他几位上仙也纷纷上场,一剑又一剑,让赵公明伤越来越重。
他不甘又愤怒“我们只是想给阐教一个教训,他们却想致我们于死地。”
“教主,”他望着远方碧游宫的方向,吼道,“您错了什么相生相伴,阴阳互生,他们隐忍多年,不是为了这几个字,他们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踩在我们头上,成就大道”
“为了大道,无数人连至亲至爱挚友都可以抛弃,又
何况是与我们争斗数万年的阐教。”
赵公明疼痛难忍,高大的身躯倒在了地上,天上飞舞的金蛟剪因为他的倒下而不再攻击阐教弟子反倒急切地飞到他的面前,赵公明本来嘴里一直念叨着“教主”二字,然而当眼前冲进借自三霄的金蛟剪时,他那些愤懑和不甘通通散去,心中空余悔意。
他眼中的血和泪水一起滚落下来,盯着那急切的剪刀,张了张嘴,艰难地说“妹妹,兄长错了,我不该来的。”
“我不该来的。”他一遍遍地重复道。
哪吒在赵公明彻底倒下时终于赶到战场,他本是来找失踪的杨婵的,结果一回西岐就又撞上已经结束的战场,他见诸位师叔手持不同的武器钉在那个金色的影子上,而令众人忌惮胆寒的赵公明就那样狼狈地倒到了地上。
他不明所以,本想上前查看,却被太乙拉住胳膊,不让他上前,他低声说“不要上前。”
哪吒疑惑地喊“师父”
太乙叹道“赵公明的债一定会有人讨,这件事你一丁点都不要牵扯。”
说罢,他手中变出一把长剑,在哪吒困惑不解的神情下,在诸位师兄之后,将剑刺中了七星阵上的最后一点。
阵法已成,大局已定。
赵公明七窍流血,浑身也被捅出了七个致命的窟窿,他缓缓地、缓缓地眨眼,临死前依然念着他修行路上从始至终不曾放弃的三位妹妹,念着“我不该来的。”
他死了,他从小护到大的三位妹妹该怎么办呢
然而,这些不是他一个死人可以考虑的,他趴伏在地上,眼睛开始变浑浊,血液也开始干涸,强大而嚣张的他在死后变成了一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尸体。
陆压神出鬼没,不知何时,又站到了杨婵身边。
赵公明死的太惨,就算是一开始念着杀了他护住杨戬的杨婵也觉得凄惨,陆压看出来,在一旁十分凉薄地说“这世上的人形形色色,来去匆匆,各为其事,所谓的善恶、对错都是虚妄,你若以惨不惨、可不可怜来定一个该不该死,那么恭喜你,你跟没分寸的通天差不离是一样的蠢人。”
杨婵没想到他忽然出现,没有立即反驳,转过身看向身边同样神情凝重的杨戬,发现陆压那么大声音,杨戬竟然若无所察。
“你”
“我无意牵扯阐截二教的因果,这孽、这债,终究只会算到阐教的头上,没有人会看到我,也没有人记得我。”陆压顿了顿,看向她,温声道,“除了你。”
“你与我有缘,所以,我愿承担有关于你的因果。”
“杨婵,阐教风雨欲来,你应该很快会有事求我,”他弯下腰,与杨婵对视,然后笑道,“到时候去巫山找我吧。”
他的身影和杀死赵公明的七星阵一起如金色的沙砾一般缓缓消失,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只留下他温柔的余音,他说
“我会一直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