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父子夜饮(2/2)
两人酒罐儿相碰,喝了一口。阿来夫诡秘地笑着,说:长心眼儿了,行,随我。那我就说说我的梦想吧——挺多,从哪儿说起呢?最开始吧,是梦想嘴里头能有糖球儿含着。
“就这?”阿木古郎很惊讶、很不屑。
“觉得小儿科了?错了。当初家里穷,真的买不起。咱们月牙河,当时就老韩家——韩大胆儿家惯孩子,韩黑虎,还有他哥,兜里总揣着糖球儿,馋得我们哈喇子能淌出二里地去。现在,白给我吃都不吃喽,怕得糖尿病。”
两人又喝了一口酒,阿来夫接着说:再往后吧,就是想着顿顿——哪怕十天半个月吃一回肉也行。包括饺子。你看你们现在,一提吃饺子,脸拉得多长,比长白山还长,把饺子都吃腻了,真是掉进蜜罐和福堆里了。我们小时候,除了过年过节,平时根本连饺子味儿都闻不着。
“时代不同了,生活条件改善了,饮食观念也不一样了。”
“我吧,那个时候还有一个听起来有些可笑的梦想——”
“是什么啊?”
“是——你先把这罐儿干喽,不然我不说!”
阿来夫催促着儿子把酒干掉。阿木古郎便笑着喝了,很自然地又开了两罐儿。
“说可笑吧,那是指现在觉得可笑,当时可没那么可笑,应该是——可悲吧。这个梦想就是——能有裤衩子穿。”
“啊?这是哪国的梦想啊?”
“当时家里真穷啊,穷得叮当乱响啊。我五六岁的时候吧,只有一条单裤,里面啥玩意儿没有,挂空挡——有意思不?”
阿木古郎没有笑,眼眼里闪亮亮的。
“爸,你现在的梦想呢?”
阿来夫喝了一口酒,又长叹一口气,深情地说道:现在的梦想嘛,一是梦想你爷爷、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因为啊,我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啊。儿子,等你到我这个年龄就理解了,你爸今天不是矫情。二一个梦想,就是关于你啦,希望你呢,学习好,身体好,工作好,将来找个好对象成家立业……
“我没事儿,不用惦记。”阿木古郎说完,独自喝了一口啤酒,脸红红的,发烫。
“三一个梦想,就是我和你妈了。我希望我们俩能风雨同舟,白头到老,心心相印……”阿来夫有些伤感,喝了一口酒继续说,“现在看,心是不好‘印’到一块儿喽。唉,人啊,就是命。”
阿木古郎:爸,你怎么这么想呢?我妈就是脾气不太好,加上丢了那么多钱,她老上火了。
“那都是表象,我不计较。我就是琢磨,她偷偷攒钱干啥?其实,我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年她没少往娘家贴补,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都有双重父母,我不能说啥,这是正常的,人之常情嘛。可是,她还管着李冬阳……”
“那是我舅舅啊,亲舅,我妈妈的亲哥哥啊。”
阿来夫大手一摆,说:那是个什么东西?他要是好模好样的,行,我认了。可那就是个不着调的二混子啊,填他的大坑,我能傻透腔儿了吧?有些话,我憋在肚子里,不能说。来,喝酒,今天爸探探你的量……
“这呢,你也别怪我妈,我妈就是个‘扶哥魔’。”
“啥魔?”
“有个外国小说,讲有关魔法的故事,里面有个‘伏地魔’,就是趴在地上的那个‘伏地’。后来,人们就改了,变成了扶持的‘扶’,弟弟的‘弟’,意思是哥哥啊、姐姐啊,特别关心弟弟,无底线的帮助。就像我月亮姐一样,她就是‘扶弟魔’。我妈呢,是对哥哥,所以我说她‘扶哥魔’。”
阿来夫转了转眼珠,消化着儿子的“魔论”,然后苦笑了一下说:算了吧,咱们月牙河已经有“童氏三魔”了,再加上“扶哥魔”“扶弟魔”的,那不成了群魔乱舞啦?阿木古郎,这些话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就算你妈不收拾你,你姑都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