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聚散如是羁旅孤(2)(2/2)
小二正色道:“客官万不可如此托大,纵使你武功再高,陷入这迷踪寨中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最后只能困死在这寨中。”
王连依道:“听说这九曲迷踪寨的寨主乃是一个年轻女子,可有此事?”小二道:“客官说的不错。这九曲迷踪寨上万人马,却都听一个小姑娘的话。听说那小姑娘长得身长丈二,头大如斗,双眼如灯,满口獠牙,只是看她一眼,三魂七魄都要被吓得丢了两魂六魄。她若瞪你一眼,黑白无常便在路上了。”
王连依听他信口雌黄,忍不住心中暗笑,心中的阴郁也烧了一些,丢给他些碎银子道:“多谢小二哥了。”
店小二忙将银子手下,道:“客官,你可万万不可去那九曲迷踪寨。那寨主已经长成那样了,却精通勾魂之术,不少男人拜倒在她的勾魂夺魄之下,不然的话,数万男子怎会乖乖听她一个小丫头的话。”
王连依看他越说越离谱,再说下去,沈幽絮估计就成什么妖祟转世了,摆摆手让他离开。
王连依取了两个酒杯,都倒满了,道:“幽絮,我还有些事情没做完。待我做完了,我就去寨中找你。”说着饮了一杯。
面对着远处的寨子,想着沈幽絮就在那里,却不能去与她见面,不由得悲从中来,想起王子安《滕王阁序》中一言“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向另一边望去,暗想:“那里应当是滕王阁所在之处,不知当年王子安凭楼相望,是否也是今日之心情。”忍不住吟道:“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这是《滕王阁序》结尾的诗词,讲的是时光飞逝,壮志难酬。
随着一杯杯酒下肚,王连依也忍不住悲歌道:“浔阳江畔浔阳楼,江宽水阔鸣箜篌。飞鸢朝鸣九曲寨,江豚暮入迷踪游。孤云潭影难成雨,独月天街不曾流。寨中佳人今如何?对饮交杯几时酬?”
店小二凑上前道:“公子好雅兴!何不挥毫泼墨?”王连依斜眼看他道:“你刚刚不是说没人题诗吗?”店小二忙道:“是小的没说清楚,小的本意是无人题反诗,这临江抒怀的诗那可不少。”
王连依道:“好!取笔墨来!”店小二匆匆跑下楼去,很快就端了文房四宝来。王连依提笔,沾满了墨汁,走到墙边,却不知如何下笔。这首诗是他随口所做,并无题目,想和李商隐一般写个无题诗,又觉满腔热情无法释怀,忽然灵光一闪,题曰:依栏思幽。
看到这个名字,心绪如决堤之水,喷涌而出,因随意动,内息也跟着流转,如行云、如流水、如苏丝、如蜀锦,一气呵成,毫无滞涩。待最后一笔如流星坠地般落下。王连依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他日成婚,必来此沓下此文!”
又沾了满满的墨,写道:“苏州王连依酒后狂涂。”兴之所至,笔锋渐紧,却将毛笔末端毫毛嵌入墙内,随手丢一锭银子在桌上,大笑下楼。
取了马,找了间最近的客栈住下,一觉睡到大天亮。
第二天醒来,只觉浑身上下无不快然,本来他功力虽然深厚,但运转并不十分如意,不然的话,前几日与他青衫客也可战个几个回合。他痛定思痛,埋头苦练,却并无十分进展,今日却觉体内真气也“如行云、如流水、如苏丝、如蜀锦,一气呵成,毫无滞涩”。却是大醉之下,竟无意中掌握了气息流转的方法!
他大醉一晚,对沈幽絮的思念彻底宣泄,如今神功又成,更是欢愉。一整日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竟忘了用餐,直到中午十分,才到了一处滩头。
此处乃是一处江岸,江边泊了无数小船,船上的渔夫正忙收拾当日捕获,几个首脑似的人物熟练地分配鱼虾。
王连依着找了个小酒馆点了几样简单的小菜,在店外找了一个方桌。
江西菜肴与苏州、南京菜颇为不同,十分辛辣,王连依开始还不适应,不想连着吃了数日,反越发上瘾,竟有种无辣不欢之感。
这虽是江边小摊,平日主要招待的也是艄公、渔夫、水鬼、鱼贩子之流,难登大雅之堂,味道反十分醇厚,让人闻之生津,食之回味。
正吃着,忽然听得一阵喧哗叫嚷,人头涌涌,不少人吵成一团,跟着砰砰声响,好些人打了起来。
王连依心情大爽,好奇心起,放下几个铜板,走近去瞧瞧热闹。
只见人丛之中,七八条大汉正围着一个老者殴打。那老者一身青衣,下人装束。那七八条汉子赤足短衣,身边放着短秤鱼篓,里面还有活鱼乱蹦,显然都是鱼贩。
只见那老人家以寡敌众,片刻间打倒了三名鱼贩。旁边围观的鱼贩虽众,一时竟无人再敢上前。
忽听得众鱼贩欢呼起来,叫道:“帮主来啦,帮主来啦!”只见江边两名鱼贩飞奔而来,后面跟着一人。那人四十来岁的样子,蜡黄的脸皮,留着两撇鼠须,也是赤足短衣,但步履沉稳,双足有力,在江上如履平地,一眼瞧去,便知武功不弱。想起此处正是浔阳江,暗想:“不知这‘浪里白条’与他相比如何?”
正思量间,那人已经到了岸边,向倒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几名鱼贩望了一眼,快速扫过那老人家,道:“阁下是何人,仗了哪家的势头,到我们浔阳帮来欺负人?”
那老家人道:“老夫只是拿银子买鱼,什么欺负人不欺负人的?”浔阳帮帮主向身旁的鱼贩问道:“干吗打了起来?”
那鱼贩捂着受伤的胳膊道:“这老东西硬要买这对白鲟。我们说白鲟乃是浔阳江之灵,纵使捕到了,也会放生。这老不死的好横,非买不可。我们不卖,他竟动手便抢。”
他先说“老东西”,说到气氛处,直接换成了“老不死的”。
浔阳帮帮主转过身来,向那老家人打量了几眼,说道:“老人家,可是如此?”
那老家人一脸倨傲,道:“没错!我家主人不过想吃白鲟下酒,吩咐我拿了银子来买鱼。普天下可从来没有什么鱼能卖、什么鱼又不能卖的规矩?”
浔阳帮帮主道:“阁下愿给多少钱?”
那老人家道:“两尾白鲟,二十两银子,够了吧。”说着从怀中取出两锭十两的银子,随手往地上一丢,甚为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