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龙藏魅影妖娆(2)(2/2)

不多时,两辆马车已经停到门前。吴策道:“王大侠请。”王连依先上了车。吴策吩咐了车夫,两辆马车扬鞭而去。

马车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这才到了地方,王连依下了马车,却见远处灯火通明,眼前却还是一团漆黑。正犹豫间,吴策道:“前面便是秦淮河了。那里哪怕是半夜也是人声鼎沸,熙熙攘攘,马车反而不便,请王大侠上轿。

王连依果然发现不远处的四抬大轿,道:“我以为只有女子出嫁时才坐这等轿子。”吴策道:“王大侠宅心仁厚,体恤劳苦。却不知若不如此,必被这这小姐看不起,反而难见一面。”王连依道:“她们本也是苦命之人。”吴策道:“王大侠所言极是。”

二人分别上了轿子,只转过一个弯,眼前之景色焕然一新。

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唱曲儿的、说书的、打把势卖艺的,还有不少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的技艺。不时传出阵阵的叫好声。行人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勾肩搭背、前后簇拥,前后奔走的孩子手里还拿着糖人、面人等,满面红光。完全看不出天下已然大乱。

不远处的河中笙歌处处,桨声轻柔,灯影朦胧,似乎风中水里都有脂粉香气,风光旖旎、烟水正茂。船上不时传来阵阵歌声,盈盈笑语,不饮已有微醺之意。

轿子抬到岸边的一处码头,刚刚落轿,早有个船夫上前迎道:“相公应该就是王连依王大侠吧。”王连依应了一声。船夫道:“这边请。”

王连依和吴策上了船。吴策道:“秦淮八艳这般人物,一般早早便上了自己的花坊,免得围观之人过多。打扰了客人的雅兴。”

王连依道:“她们倒比大户人家的小姐架子还大。”吴策道:“王大侠此言不错。”

船夫荡开小船,不多时便在一艘花坊前停下,只见这花坊极大,长有三丈,宽也有一丈,船头雕梁画栋,甚为精美。船篷乃是纱窗,上面绣着各色花朵,五颜六色,缤纷瑰丽。

花朵之上,是一阙词,名曰《金明池·咏寒柳》:

有怅寒潮,无情残照,正是萧萧南浦。更吹起,霜条孤影,还记得,旧时飞絮。况晚来,烟浪斜阳,见行客,特地瘦腰如舞。总一种凄凉,十分憔悴,尚有燕台佳句。

春日酿成秋日雨。念畴昔风流,暗伤如许。纵饶有,绕堤画舸,冷落尽,水云犹故。忆从前,一点东风,几隔着重帘,眉儿愁苦。待约个梅魂,黄昏月淡,与伊深怜低语。

这首词十分凄悲,与眼前之惊颇为不洽。

二人登上花坊,吴策道:“在下吴策,见过柳如是姑娘。”船内一个小丫鬟探出头来道:“是王大侠和吴公子吗?”吴策道:“正是在下。”那丫鬟道:“请。”

王连依和吴策进入花坊,吴策随手将一锭银子交给那丫鬟,粗略估计有十两。丫鬟也随手收了。

进入花坊,却见这花坊也确实不小。坐下十余人都不在话下。舱中央一个朝风铜鼎香炉,袅袅清香升起,香气盈人。船舱最里面是一张软椅,椅前是一张古筝。旁边也有个小的香炉,也已点燃。

那丫鬟道:“我去请小姐。”吴策道:“有劳了。”

王连依四处大量,发现周围也题满了诗句,落款有如是、河东君等,不一而足。不过看字体当是一人所题。

信步来到一首诗面前,吟道:“裁红晕碧泪漫漫,南国春来正薄寒;此去柳花如梦里,向来烟月是愁端。画堂消息何人晓,翠帐容颜独自看;珍贵君家兰桂室,东风取次一凭栏。”

吴策道:“此诗有何绝妙之处?”王连依沉吟片刻道:“柳姑娘心有所属,我等唐突佳人了。”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道:“公子何以知之?”说着花坊后方缓步走出一人,只见此人面容粉雕玉砌,眼神流光溢彩,风姿楚楚,虽处于风尘之中,却有一番巾帼之气。

正是柳如是。

王连依忍不住道:“想来姑娘平日里多穿男装。”

柳如是让那女子起身立于一边,自己缓缓坐下道:“小女子柳如是,这是我都侍女珍珠。”王连依和吴策也退回自己的位子坐下。

柳如是让珍珠看茶,自己流水般的双眸一直盯着王连依。

王连依何时被女人如此看过,只觉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只好道:“姑娘举手投足之间,颇有指点江山之意。看这诗词,多有忧国忧民之意,尤胜须眉。”

柳如是道:“小女子以为是诗打动了公子,没想到竟然是举止暴露了。”王连依道:“是一个朋友教我的。”柳如是问道:“哦,不知是哪位朋友?今日有来吗?”

王连依道:“没有!”忽然想起沈幽絮,不禁冷汗直流,汗流浃背。

柳如是道:“看来这位朋友在王公子心中十分重要。”王连依忙道:“是!非常重要。”

这时,珍珠已经沏好了茶,只见那茶具竟然全部是越窑青瓷,简单质朴,轻轻推开边角,茶汤红浓明亮,似有一层“金圈”,轻轻嗅过,茶香自然散发,浓而不腻,清而不扬,重而不闷,不一会儿便充满了整个花坊。和香炉的香气交相辉映,让人迷醉。

王连依为掩饰尴尬,低头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质、形、色、香、味、气、韵七品俱佳,竟然比那日在叠翠山庄所饮还要美上三分,不由得赞道:“好茶,好茶!”

柳如是微微一笑,收回眼神,叹道:“王公子觉得这茶好在何处?”王连依道:“说来惭愧,在下不识茶茗之乐,只是一口饮下,口中涎香,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