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夫崖误入三花庄 沁氏诞子频夭亡」(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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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夫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似有刺痛,原来恰到正晌午,阳光正好,透过林子肆意的洒下来,照在脸上十分温暖。岑夫崖记得,因为自己扮作尸体混入尸队逃军,一路上无吃无喝,加之又遇尸队遭劫遇险,自己一味逃入林间避险,身体终因透支所以昏厥。迷糊中好似有人给自己喂下了什么东西,清凉爽快,现在整个身体都很轻快。似梦又非梦,他咋了咋嘴,仍有一股香气留在齿间,还似有些甜,沁人心脾,是桂花?

岑夫崖突然想到什么,赶忙伸手探进胸前衣襟中翻找,掏出一个红布包,又用手捏了捏,沉甸甸,还好包中铜铃尚在,于是长长呼出一口气,仰起头看上天空,想起阿古老司那句“救走一个活人比带走一个死人更有价值”,心中一阵酸楚感激。

厌倦了争乱哀鸿,岑夫崖终于在自己三十六岁时逃回了湘西老家,推门而入时,沁氏正在自己抬着水桶吃力地借助腿根部顶着将水倒入水缸中,听见院子大门突然被撞开吓了一跳,手上不稳直接把好不容易打上来的一桶水打翻在地,湿了大片院子,也湿了大片的裙摆衣襟。待看清进门来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夫君时,沁氏难以置信的迎上前去,用手摸了摸岑夫崖的脸,又自上而下依次摸过岑夫崖的额头、耳朵、双肩,确认的确是他,沁氏扑上去,二人互相抱着哭成一团,这下连上身衣衫也一同被打湿,但是打湿它们的却是眼泪。

岑夫崖和沁氏二人自白日里谈天到深夜,二人皆是一肚子的话,又是哭又是笑,说到夫崖被强去充军后家中无收入,本来服侍的几个丫鬟小童也弃府而去,只留沁氏一女人家打理这一整个宅地,二人哭着哭着就笑了,毕竟,还有沁氏在啊;说到岑夫崖多年战争死里逃生,这次惊险逃军的回程之途,二人笑着笑着就哭了,毕竟,岑夫崖是逃兵啊,一旦被发现必死无疑,可不会再有战场上屡屡侥幸存活的运气。

夫妻相聚,岑夫崖心下暂安,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感到无比疲累到几乎睁不开眼睛。就这样,在沁氏的照顾下,岑夫崖昏睡了整整两天一夜才重新振奋了精神。当他醒来时已是回家第四天的夜里,沁氏准备了小菜和粥让他吃下。刚刚饱腹的岑夫崖神色又泛起了凝重,沁氏询他,他便将自己逃军怕被官府发现的顾虑托出,于是夫妻二人一合计,干脆变卖了家产去到别处过隐居的生活,再不予出。沁氏问去哪儿好呢?是啊,哪儿好呢,岑夫崖想。

“这个,请你替我收好。请你带着它一直向南走,切勿为外人道。”阿古老司死前的这句话忽然浮现在岑夫崖的脑海中,于是他脱口而出:“往南去。”

趁夜,岑夫崖同沁氏偷溜出城去,一路南下,只拣选行人稀少、路上车辇痕迹也少的路来走,虽然偏僻难行一点,可夫崖的心越是能够感觉到安全释然。风餐露宿十余日,夫妻二人在山脚下的河边休憩,河水清澈见底,水底的石头在阳光的照射下映着一弯弯金色水波痕,水不算深,只是水流湍急了些,滔滔奔腾而去。岑夫崖接过沁氏递来的水袋,正是沁氏刚在这河边盛来的河水,连饮几口,竟是甘甜沁人。岑夫崖擦了擦嘴,看到沁氏正对着自己笑,知她也是满意这里的,于是道:“不如就在这里可好?我们延河道往上游走,看看是否有村子,就在这里落脚。”沁氏仍是一脸笑意报以回答。

夫妻二人沿着河道攀山而上,穿过山林,果然在一个光秃秃的平顶山崖下寻到了一个村子,这村子被密林与河流环绕,另两侧则皆是山脊,着实是远离世俗、与世隔绝的好住处。因为与村子里的人并不熟识,二人选在村子深处靠近崖端的位置住了下来。每日里岑夫崖锯木裹泥搭建房屋,沁氏烧水砍柴洗衣做饭,二人的小家不几日便有了雏形。村子里的人见二人住得偏,又不像是土匪泼皮或无赖,反而知书达理颇有仪表,从无叨扰之举,便也无人说什么,只是冷冷漠漠,各忙各家事,互不干扰。

这样的生活正是岑夫崖梦寐以求的,没有兵马纷争,没有朝不保夕。有时农闲了,岑夫崖还是会到村子里绕上一绕,溜溜弯儿,打听点儿新鲜事儿。有一日岑夫崖溜村回家,趴在灶台边问沁氏:“住了这许久,你都不知道咱们这是在哪里吧?”沁氏还是笑,示意夫崖继续说。夫崖道:“我刚去村子里打听了一圈儿,咱们背后这山啊叫望舒,咱家头顶这平顶崖啊,它还真就叫平顶崖,哈哈,你说这名儿起的还真是直接啊。喔!还有更好笑的是啊,咱们当初不是沿着河道上的山吗?环村这道河的名字竟然叫“神仙泣”。”

沁氏也是被这平顶崖、神仙哭泣的怪名字逗乐了,又跟一句:“那村子呢,这村子叫什么名字?”“噢!说起这村名反而还真是了不得啊,叫‘三花庄’”,岑夫崖答道。

沁氏团着面,道:“这名字能有什么了不得的啊,倒是和‘平顶’的水准很搭。”

夫崖一下认真起来:“你不知,三花乃三花聚顶,修仙求道之人皆望达到的境界,精气神混而一聚。”

沁氏心里咯噔一下,笑容立止,手上的面团突然一骨碌,差点儿从手上落到地上,心里想着:“这离家数年终于放下的修道之心,可千万别再让他想起来了。”这样想着便找个由头岔开了话题,没想到岑夫崖也没多想,也没再见他提起什么仙啊什么道,日子照旧。

这样相安无事的生活一晃就过了一整年,岑夫崖除了自己家的活儿,有时也会去到村子里,帮着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干点儿农活儿,犁犁地啊、抬抬水啊,大家相处也都很和睦。唯一令岑夫崖奇怪的是,村子里家家户户皆只见有上了年纪的老人相互扶持,年轻一点儿的人的年龄最少也得逾过中年,总不见青壮年者或是孩童,但是岑夫崖也并未做多想,毕竟这样宁静又幸福的生活得来不易。

又过半年,沁氏发现有孕,再几个月后顺利诞下一男婴,岑夫崖高兴坏了,整日里抱着不肯松手,干起农活儿来更勤快有劲儿了。可是村子里的人却突然间各个唉声叹气,愈见与岑家疏离,孩子满月酒时,竟无人上门来道贺。

再一年后,沁氏怀孕又诞下一子,岑夫崖抱着老二又蹦又跳,欣喜万分。沁氏只得在一旁笑着不断提醒他:“小心点、小心点,孩子才这么小。”岑夫崖只得小心把孩子又放回沁氏枕边,不甘心的他又仰起头、抬起下巴,跟孩子玩儿起了“胡子扎扎”的游戏。

连生两子后,岑夫崖发现村子里的人更加奇怪了,就像原本有一户姓穆的老汉,因为两家住得比较近,田地也靠得近,夫崖经常在地里给穆老汉搭把手,有时穆家大嫂子往地里送午饭,二人就坐在田头一起吃或者农闲时候约在一起下个棋,所以两家关系应不算生。可这阵子竟联系颇少,去到地里也经常相遇不到,似乎是故意在躲着岑夫崖一般。

待二儿子满月时,沁氏煮了满满一锅红色鸡蛋,每一打鸡蛋用草绳编的罩笼拢起来,让岑夫崖挑了担挨家挨户去送。整个村子也不多大点儿地方,没剩有几十户人家,岑夫崖饶了一圈下来,手上鸡蛋还余下一半。要么就是敲门后家里的主人装作自己不在家,始终不肯应声,要么就是勉强开门后推推让让的不肯爽利收下,就连送到了隔壁穆老汉家里,那夫妻二人的表情也似阴似晴,虽然也开口对岑夫崖到了贺,但那笑容就是让夫崖觉得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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