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叛誓言背恩忘义 毁盟约自相屠灭」(2/2)
“逆……贼!”阿古老司咬着牙吐出两个字。
“拿……来……”波东说话同时,双掌朝上,双臂向上展开。波东肩膀上的粉蛾像是得到主人的指示一样,张开双翅,向上抬起,同时打了个激灵。
瞬时间四周的树丛里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数十只粉蛾夺空而出,齐刷刷排列在波东身后,摇晃着触须做进攻状。
“休想!”阿古老司左手撑地,右手凭空一挽,后而攒起手掌,即刻有绿色光芒从指缝间透出,掌中像是有物愈胀愈大,终于顶开阿古老司的手指,破掌而出,一只蜜蜂弓着身体,直立着长刺停留在半空。
“玉蜂王!”波东眯着眼睛“哼”了一声,一甩手粉蛾群蜂拥向前扑去。
阿古老司见此景,迅速沿地抓起一把沙石,向玉蜂王身后抛了过去,玉蜂王发散出的绿光范围内所有的沙石都被定格在了空气中,自动向邻近自己的小沙石靠拢,形成一个个石团,石团又立刻化成一只只蜜蜂,闪电般消失在阿古老司面前,冲向蛾群。
只听见噼啪的声音,粉蛾一只接一只的败死地下,有的身上插着石蜂的毒针还没有死,在地上扑棱着翅膀痛苦挣扎。
波东眼见自己心爱的蛊物越死越多,料定不是这些蜜蜂的敌手,自古一物降一物,明知不该硬来,于是手臂回拢收了蛾群,开始兀自狂笑。
“哈哈哈哈,你以为这石蜂是粉蛾的天敌我就杀不死你了?在你临死前我就告诉你吧,先前我已对喜神里其中的一具施了蛊,为的就是要驱动它杀了你,没想到阿莫这老头儿差点儿坏了我的好事儿,要怪就怪你自己没相信他吧,哈哈哈哈哈!”
波东一边狂笑,一边双指并拢,发力驱动尸体里的蛊物。
波东并不知道,很快他就会发现,自己其实陷入了更加可笑的局势。
波东凸起的下巴上已经挂满了汗珠,尸队里面却仍然没有响动。他不解的再一次驱动,仍然没有作用。
波东一时间乱了方寸,他不知道自己精心准备的陷阱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波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慌乱的表情,随后又变得惊恐,因为当他茫然无措的看向阿古老司的时候,发现玉蜂王已经直扑自己眼前,探出它的毒针直刺自己的眉心。
在生死之间,波东完全丢掉先前的姿态,不顾形象的向后倒去,毒刺恰巧从他的头皮上方掠过,波东跌坐在地上惊恐的喘着粗气。
玉蜂王由半空划了一个圆弧,发出“嗡嗡”的巨响,转身再次向波东袭来。波东没有犹豫,一个轱辘爬起,纵身跳入树丛,没了踪迹。
玉蜂王寻人未果便调转方向,向着受伤的主人飞了回去,至一半途中,玉蜂王便消失在空气中了。再看那边的阿古老司,枯瘦的右手像是被榨干了血液般垂落到地下,毫无生气。阿古老司显然是用尽了法力,他知道,如果再多一刻,恐怕自己就没有办法驱动玉蜂王抵御波东了。
再说岑夫崖那边,尸队停滞不前,这半天来他在粽叶斗笠下面只看到身边有红、黄、绿、青、紫的光芒闪过,听到一片凄厉的打斗声,岑夫崖心中知是有人劫道,却纳闷一个尸队,到底有什么可劫的?好在自己身在尸队里,无论孰赢孰输自己都不会有人怀疑尸队里面有活人,大不了等他们打完了,找个机会偷溜。他盘算着要是老司们赢了,自己就继续跟着尸队走;要是劫道的胜了,他们也不会要一堆死人;要是两败俱伤,那自己就等双方都死光了的时候溜走。想到这里,岑夫崖放下心来,掩住气息,继续佯装死人。
多时后,前方打斗声平息,想必是胜负已分,可是实在太静了,岑夫崖猜想着难道是没有一个活口?他又耐心等待了片刻,四下仍旧没有响动,就在岑夫崖想要抬手揭下遮面斗笠逃跑的时候,有东西一下抓住了自己的脚踝,岑夫崖受到惊吓,战战兢兢的把目光转向斗笠下的缝隙,只见正是一只干瘪的大手死死抓住了自己。岑夫崖惊吼一声,一个激灵想要跳开,却哪想这手抓得如此之紧,竟生生把自己拖倒在地,岑夫崖本能的向后倒退着爬去,没想到这手的主人仍不放弃的向着自己爬了过来,抬起一张苍老干瘦的面孔,岑夫崖认得他,他是阿古老司。
“阿……阿古老司……”岑夫崖颤巍巍说出自己的猜测。
没想到那紧抓住自己的手突然松开了,手的主人慢慢地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岑夫崖长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他心想,看看阿古老司这副样子,可见刚才经历了相当艰难的打斗,若不是阿古老司身着特有的那身暗红色长衫、银色头发,自己真的很难辨别他的身份。
天色蒙蒙亮,借助微弱的光亮,岑夫崖朝四下里看了看,倒在队伍四周的老司们的尸体,洒落在四周的未干血迹,还有正望着自己的血泊里的阿古老司……岑夫崖的心里被撩起一丝苦痛,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像铁锥一样捶打自己。
“你……年轻人……”阿古老司虚弱的说道,“我身将逝,天命难违。算来你我有缘,我有一事托付于你,请你念及我救你性命,圆我此愿吧……”
岑夫崖的思绪被阿古老司的话牵引回现实中,他仔细一想阿古老司的话,突然发觉却有一事不对劲啊,自己一路佯装,阿古老司又怎会知道自己是个大活人呢?既然他知道自己不是喜神,又怎么会一直不揭穿自己呢?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阿古老司用力挤出一丝笑,“阿莫……我很相信他,当我等前去查看那具异样的喜神之时,发现了藏匿其中活人的气息”说着阿古老司伸手到怀中意味深长的拍了拍。
“那您……”
未待岑夫崖提问,阿古老司接着说道:“那我为什么没有揭穿?……救一个活人永远比带走一个死人更有价值……生命最可贵……”
岑夫崖眼泪滚落下来,眼前这位因竭尽法力而干瘪变形的老人却显得异常亲切,岑夫崖起身去搀扶阿古老司,阿古老司却摆了摆手,道:“无济了……”
“那您说让我做什么事呢?”岑夫崖急忙问道。
“这个,请你替我收好”说着阿古老司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红布包,“请你带着他一直向南走,切勿为外人道。”
岑夫崖接过红布包,一脸疑惑,问道:“刚才劫道的为的就是这个?这是什么东西?”
“里面是一口铜铃,终有一天你会知道它的用处……”
“朝南走?走到哪里?交给谁?”岑夫崖追问。
阿古老司看到岑夫崖仍是一脸不解,再次问道:“你只朝南走,其他的交给机缘就好,你能做到吗?”
岑夫崖抬头直视着阿古老司用力点了点头。
阿古老司担心道:“好了,你快走吧,不多时他们又会回来的,此处已不再安全了……”
岑夫崖站起身子刚要走,又犹豫的回头望了一眼气息奄奄的阿古老司,这个慈父般的救命恩人,流泪道:“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
阿古老司没有回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岑夫崖扭头跑进了路旁的树林里。
小路上,阿古老司微弱的喘息着,喃喃道:“是非善恶终有报。谁道是没有善果呢?莫说是我救了你,你也同样救了我啊,若不是机缘巧合下你换掉了那具附蛊的喜神,我恐要辜负祖师所托,让这铃落入魔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