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节 触摸天帝(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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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像许多新婚夫妻的家中长辈那样,一凑到一起,就把小辈们扔一边儿,自顾讲自个儿的家长家短。狄阿鸟走了还好,偏偏摆出身为晚辈应有姿态,恭恭敬敬地给他们把风,足足把到大半夜,两人话题一转,不再可惜狄阿鸟的父亲,改谈自己家的晚辈,身上优点,缺点。他们都是老于世故的人,修养一绝,相互默契,绝口不提来意,不论及自己,只互相恭维,谴责晚辈的不是,大有因此相见恨晚。
李芷给他们安排了住处,这才让人把狄阿鸟叫出来,留下他们两个好好地喝茶说话。
到了第二天,情形一转。
他们相互到狄阿鸟这儿摸底,探探对方什么来意,什么时候肯走,这个问题,狄阿鸟也不清楚。
他确实挺高兴的。
外父此来,无疑认同他了,如果能在这儿住几天,自己就能多向他请教玄学上的问题,但是也有让他觉得不方便的地方,惋惜两人怎么不错开了来,毕竟要请教问题,有自己的阿师在,自己捧上些玄学上的东西,丢下阿师,颠颠去与外父钻研,讲起来没完没了,也是不大好,起码有一点,承认自己阿师不如人家。
中午,狄阿鸟去了牧场一趟,顺便割些肉食,置办些奶酒,等到回来,两位老人家开始谈论天气,一直谈这儿的天气。他挂了两耳朵,到了隔壁去问蛰伏的李芷、谢小婉——相比她们,谢小桃到处忙碌,而史千亿我行我素,只有二人,不得已,害怕失礼,在隔壁蛰伏,争着哄嗒嗒儿虎。
狄阿鸟说:“两人怎么讲这儿的天起来了?!都说天气不一定什么时候转冷,很快就会下雪,这下不下雪,有什么要紧的么?!”
李芷也在沉思,说:“我觉得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相互打哈哈。”狄阿鸟和谢小婉都觉着有道理。
狄阿鸟不好再去,放出谢小婉观察。
谢小婉鼻子不错,回来说:“我问我爹了,他说下了雪,路不好走,不好回家,劝你阿师住下,好让我和你这些晚辈照料他的身体。”狄阿鸟跑去问问风月,风月也如是说:“你外父来一趟不容易,你留他住下呗。”
狄阿鸟回来奇怪,再观察二老,两人再见面就哈哈笑,假里假气的。
坏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不像呀。
正是夫妻几人抱头研究着,揣摩着,试图找到二老的问题所在,不料到了晚上,两人不约而同要走,都说明天一早离开,两个都走,要走一块走。恐怖了,恐怖了,要走一块走,刚来就走,狄阿鸟和谢小婉一人寻一个,挽留,一个说:“阿师,你别跟她爹一般见识,咱再住两天。”一个说:“爹。那老人老糊涂了,你是怎么了,大老远来,刚住下就要走。”
分别在两间屋子里,两人几乎同时扭头,来了一句:“别那么不尊重人,我们好好的,就是私下有点事儿,要哄他走了才好开口,等我们一起出了门,阿师(爹)看着他走远,立刻再回来。”
狄阿鸟和谢小婉出来对口供,各自挠头。
狄阿鸟跟她,跟李芷说:“这两个老狐狸?!怪不得说天要下雪,原来都是骗对方走,问题是,他们想到一块了,是不是分别提醒他俩,对方都是这么想的?!”
李芷摇了摇头,说:“你找骂。不怕两人恼羞成怒,都骂你?!”
既然这么着,对谁也不好挽留,送,送走。天一亮,狄阿鸟就爬起来了,配合二人,送他们走。
送了三里,到了大路上,狄阿鸟就回家了。
回到家里,别的人都在二位长辈面前收敛得难受,弹冠相庆呢,只有李芷和谢小婉两个,坐着看对眼。
果然,一个时辰不到,还不到中午,两人几乎同时回来了,狄阿鸟听到了动静出门,两人下了车,又一个不约而同,一个说:“有点事儿忘了。”一个说:“忘了问一下女儿,回去之后是不是让人给她捎点东西回来。”
狄阿鸟把二人接回去,看着二人旁若无事地坐一起喝茶,心里说:“你们就继续算计吧,也不怕被看破了出丑。”
他出来时,不免发愁,二老把自己家当战场,自己不知要怎么一个夹在中间,正想着,马步芳来叫他,说:“两位老大人叫您呢。”
狄阿鸟再过去,果然,两人虽然还是一团和气,味道变了。
看来撕破脸了。
风月一个说:“既然我们都有事儿,都是一家人,何必相互瞒呢,明说,当着孩子的面,明说就是了。老弟先说吧。”
谢道临向他看了一眼,略一犹豫,说:“我也是怕徐老先生不高兴,我这次来是听说你这学生喜欢玄学,向我讨要专门的手稿,于是过来——看一个究竟,看是这回事儿不是。老先生尚须体谅,山人只有一个女儿,到头来竹篮打水,眼看也上了年龄,倒是想寻一个衣钵传人。”
抢弟子?!
太过分了吧,奇耻大辱。
狄阿鸟先是一高兴,旋即担心了。
果然,风月酸溜溜地说:“我听说道临先生学究天人,弟子无数,何况这玄学深奥难懂,我这学生,天生好动,不是沉稳之人,恐怕令道临先生错爱了。”
谢道临说:“我是有不少弟子,可成就其非凡之业只限道之一隅,比如武艺,比如书画,比如工器,诱导得方,使之自成,却不是传人。我来,就是想问问他,他能不能放弃一切,归隐花山。”
他又说:“我这个人所学,并不在百家之列,先无古人成法,故而一心证道,证道,则需踏足凡世,惹下许多俗世是非,旁骛有心,终不逮心力,望天道浩渺,只窥其门而不得进,惭愧之极。所以,需传下一支衣钵,令其发扬光大之,欲发扬光大之,而又需非常之人,首先涉猎需广,以便证道,其次当为玄学痴迷,再次,得独当一面,筹措经费,可为领首,为后来师,最后,我花山一脉自古传承,守成卫道,保衣冠文明,不使天道移转,责任重大,当有经世之能……”
狄阿鸟忧喜参半,原来花山大人(泰山大人)来此是要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只是隐隐透露的条件里面,有一些很难做到,比如这个归隐,不惹是非,怕自己很难做到。不过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这是天大的好事,怎么能两全其美呢,要自己牺牲身外事,倒也合情合理,自己倒也可以尝试、尝试,毕竟自己还年轻,近几年到处奔波,没能好好读书,家业富贵不急于一时,倘若花费十年八年,学尽了几何,数理,天文,地理万事万物的道理,再出来争利,天下几人能逆?!可以考虑,自己只有十九岁,春秋尚长,多学习,记得自己父亲的意思,也是让自己趁年轻,多读书。
可问题是,家里那边儿?!
一半喜,一般愁,他脸表也千奇百怪。
风月第一个反对,说:“道临先生想的复杂了吧,你挑传人比挑帝王还讲究?!找个悟性好的,好学的就成了。”
谢道临笑了笑,说:“那总也要挑着来,一步步降标准。”
风月立刻说:“只不过我这学生并非清心寡欲,好财货,好美女,好权力,唯独不好虚无缥缈的东西。你让他离开他这些娇妻,跟你学道,我敢保证,三天,三天,他都受不了。”
谢道临说:“这些人欲,人皆有之,要是他对美色无一点兴致,我还后悔把女儿嫁给他呢。只是我这些东西,初学枯燥,越学越让人痴迷,学了进去,自然而然就废寝忘食了,关键则在于他愿意不愿意学。至于财货和权力,你以为他今生还会有望么?!他这一生,只有遁入深山,空心明性,急流勇退,才可安保无虞。”
风月说:“道临先生既然看得上他,我也没有什么,那就得看他自己的意思,我们看他自己的意思怎么样?!”
谢道临也迫切地说:“不瞒老先生,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各扯两道逼视的眼神,倾泻而下,炙热夺魄。
狄阿鸟心叫糟糕,这比刑部省大牢还恐怖,刑部省再审自己,也不会担心伤先生的心,也不会担心自己突然间无比感兴趣的东西,只因为说错一个字,芝麻大门就砰地落下来,关上了。
他汗呀汗呀的,看呀看呀的,只听两个人交替相催,运转不过自己的脖子,正是一团乱的时候,谢小婉解围,大叫一声:“爹,吃饭啦。”一句话,把狄阿鸟从深渊里拉了回来,他歇息、歇息自己转来转去的脖子,顺势揩汗,连声说:“吃饭。吃饭,吃了饭再说。”说完,先一步跳了出去。
到了外面,摆手让人送饭,自己直奔厢房,去寻李芷,让她给自己参谋。到了李芷面前,他就说:“只要我学了这些玄学,就能天下无敌,你明白么?!我年龄还小呢,只有十九岁,学个十年,二十九,出山再干大事也不晚,再说了,我学东西快,真的,说不定就是两三年,这两三年,我啥也不想了,就学习,学它一个天下无敌,不好么?!”
李芷半点也不信,不过有一点,狄阿鸟的年龄的确偏小,这么大的年龄,他读书读两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只是学一个天下无敌不大可能,只怕他自己迷在玄学上,迷成老范那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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