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节 满城追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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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了这么一个结果,大伙个个意外。狄阿鸟还会多客气?多方告辞,携过媳妇就往县衙外走。

半路上和老杨家的人告别时,赵过私下给狄阿鸟说上一声,说自己和黑明亮有约,需要去一趟看看。狄阿鸟想是黑明亮有话要传过来,让他小心别被人跟踪,自己多小心,就带着其他人回去了。

次天还要给发丧的人送行。

他回到家里,先后与路勃勃带回来的俩人见见面,说一说话,然后就寻到李思晴那儿,把门给闭了。

段含章听说他回来,回想前几日所作所为,有点儿坐立不安,犹豫着是去主动解释,还是等着狄阿鸟来,最后计上心来,在儿子屁股上掐一把,让他嗷嗷,哪曾想狄阿鸟派了棒槌过来,说:“家中有人故世,又是夜里,孩子一哭,人就心焦,老爷让我把孩子抱他那儿哄哄,今晚就睡他那儿。”

段含章看着棒槌收拾这收拾那,心里空落落的,手舞足蹈地站在一旁说:“孩子小,夜里得喂奶,又是拉臭,又是尿床,能不恶到他二人?!你还是回去说一声,让他改天再来看孩子吧。”

棒槌“嗤”地一笑,说:“夫人说得,也是他的儿,吃喝拉撒,怎惹得他讨厌呢?!”

她抱上婴儿就走。

段含章站在门边,望着棒槌在黑暗中穿过,忍不住追出去,到了门边,已听见狄阿鸟果抱孩子哄弄的响动。

踌躇片刻,准备敲门,“吱呀”一声,门开了。

棒槌出来,跟段含章笑笑,说:“好着呢,他爹一抱,立刻就不哭了。”

旋即,里头传来一声:“谁呀。”

棒槌回头吆喝:“西房夫人。”

里头就说:“睡了。没别的事,让她也睡吧。”

段含章见人家没找自己问一句,反而轻描淡写地过去,好像并不知道前几天的事,心里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半截子凉,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棒槌为狄阿鸟找只母羊来喂奶,走往段含章一旁,存心想看她受冷落之后的样儿,有意看一眼,却发觉段含章半路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盯着小姐的厢房,两只眸子在黑夜里发亮,像一匹凶残的母狼格外吓人,心里一怕,就缩一缩脖子,奔别处去了。

她很快找了一只母羊,进门前,往段含章站着的地方再看看,人已经不见了,追往这位夫人的房间再看,房间也黑了,顿时闪身,拽羊进去,进去见得狄阿鸟和李思晴逗荷叶包儿里的孩子玩,心悸地说:“西房夫人也太吓人,刚刚还见她站在那儿,回来一看,忽然就不见了,连屋子的灯都灭过了,好像,好像……”

狄阿鸟也发觉他与段含章之间似乎失去了那种夫妻之间的恩义,且不说自己不在这几天她过分胡闹,自己戎马倥惚之际,战场上九死一生,从不见她流露出的一份真情,要说她还为自己冲动要了她恨自己,却还会在自己功成名就的时候露出笑容。

这个女人当真是自己的妻子么?!自己在牢里被人下毒,今天过堂提审,她没有半点儿感同身受,装都不装一装?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品尝后果,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之叹。

白云苍狗。悠悠。

他嘴角勾起,两眼眯缝,像是在笑,也确实是在笑,却如同出世之人,突然凌驾于红尘,生出一种即有魅力,却又让人觉得可怕。李思晴以为棒槌的话惹得他不高兴,怯生生地看着他,打上棒槌一下,责怪说:“都是你胡乱说,她不是什么鬼怪,也不是什么野兽,哪有突然就不见了的。再乱说?!”棒槌申辩说:“我哪里乱说了,就是,她本来还在站着,两眼发光,我牵羊去,她得一步一步走回屋吧,得脱衣裳吧,噢,再找找夜壶……可是,我一回来,就觉得,就觉得她好像就在院子里哪站着一样。”

狄阿鸟“噗嗤”一笑。

李思晴推了他一把,说:“人家也一样担惊受怕。你回来,也不去看她一看吗?!薄情。”

狄阿鸟抓住了她柔软的小拳头,看着她挣扎着要抽走,微笑说:“棒槌说得没错,她就是突然不见了,不然,她不脱衣裳,噢,不再找找夜壶,夜壶呢。”

他淡淡地说:“她突然不见,有什么奇怪的么?!”

棒槌丧了气,头一挫,说:“没有。”

李思晴说:“那你去看一看她吧,她肯定是心里痛苦,衣裳也没脱,就吹了灯,坐在黑夜里。”

狄阿鸟放开她的拳头,入神地望着她,吃吃笑笑:“她喜欢黑夜,那儿是她的战场,我确实是有点儿薄情,不,不只一点儿,因为我现在被我最迷人的女人给迷惑了,哪也不愿去,看,她瘦了……”

他用手抚过李思晴的额头,又说:“也憔悴了。”

李思晴扁了扁唇,投到他怀里,棒槌飞快地抱过婴儿,猛一转头,正不知道该不该下榻,去帷幄之外,到自己睡觉的小榻那儿,只听狄阿鸟在问自己:“棒槌啊,你怎么没把这个善良的女人照料好?!”

棒槌鼻子一酸,感动得掉了一串眼泪,挤着眼回头,发觉他只是抱着自家小姐,自家小姐忍禁不住一个劲儿抽鼻子,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连忙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说:“对不起。”

狄阿鸟说:“不。我不是在怪罪你,我只是心疼她,我让她在吹暴草籽的寒风中飘荡,像一个没人疼爱的羔羊,对不起她的是我。”

继而,他怔了片刻,呼道:“你过来,摸一摸她的脑袋,我觉着她在发烧,她竟然在发烧。”

李思晴挣扎着起来,揩揩眼角,不自觉地撒娇说:“人家没有发烧,你的手凉。”

狄阿鸟把手放到自己头上,摸摸,还是觉得她发烧,连忙站起来,跟棒槌说:“她连冷热都不知。我去找点柴胡根儿,你给她煎煎。”

说完就匆匆出去,辗转去卓玛依那儿,喊她起来,给她要草药。

隔壁就是段含章的屋子,段含章听得一清二楚,爬到窗口看看,只见狄阿鸟在寒风中啜手,等着卓玛依穿衣裳,过了好大一会儿,跟在她屁股后面,在院子里到处乱转,找了草药,在窗户底下说:“糖,糖放在哪儿?!去去,拿些,拿过去,你也晚睡一会儿,看着她点儿,我去看看能不能寻到郎中。”

一股酸意涌上心头,段含章的嘴唇动了一下。

最后,她低声辱骂:“一个是娇滴滴的瓷器瓶,一个光知道怎么向女人献媚,一对公母羊。”

外头有不小的动静,更夫提锣走过,唱道:“官兵捕盗,良民勿惊。”

倒不适合出去乱跑。狄阿鸟要出门,棒槌受李思晴的要求,站在门口喊他,他就又进那亮灯的屋子去了。段含章背了窗户坐下,还想以他围着妇人转悠的理由来鄙视他的行径,但心里却还是很失衡。

尽管已经肯定这个阶下囚无以拯救,她放弃了,却还是感到嫉妒、难受,喃喃地说:“不许孩子啼哭,自己满院子喊人。”

她渐渐开始咒骂,不停地咒骂。

狄阿鸟却还在为李思晴的病忙上忙下。

过了好久,李思晴才把药服尽,因为受不了药汁,先出了一头汗。卓玛依、棒槌都去睡了,她却心情大好,拥着被子,并放双手,跟狄阿鸟讲这个人,讲那个人,想起牙扎勿林,微笑说:“那个牙扎勿林力气可大了,你是不是答应让他跟在你左右?!”

狄阿鸟摇了摇头。

李思晴不高兴起来,问:“为什么呀?!”

狄阿鸟笑了笑,说:“他们都是官兵的俘虏,被路勃勃骗回来,本身就不合制度,应该送到俘虏营中。”

李思晴已经开始喜欢憨厚木纳,对什么都新奇的牙扎勿林,微笑说:“是被路勃勃骗来的不假,可人家不是俘虏,人家受骗,也是为了来投奔你,你转手让他去做战俘,去过猪狗不如的生活,人家不失望嘛,不行,你得把他手下。”

狄阿鸟说:“谁说他不是俘虏,那也是路勃勃骗你的话。”他偎过去,说:“另外一个不也送去,不是我不要,是人家看着咱家——”

李思晴赌气打断,说:“你别骗我,阿过告诉我,那个是你弟弟身边的人。”

狄阿鸟不禁拍了拍额头,叹道:“这个阿过,什么都透风。”

他坦然承认,又说:“我弟弟的人到我身边,牙扎勿林也到我身边,凭空冒出来俩人,路勃勃的那点小把戏儿能用么,别人就一点儿也不怀疑么?!我让他们去俘虏营,因为那里都是游牧人,他们俩有力气,有胆量,怎么会是去受苦?!”

李思晴赌气不吭。

狄阿鸟却在心里拿定了主意:俘虏与日俱增,朝廷会怎么处置?!到京城献俘?!杀个干净?就地安置?还是编签成军?!安置。当地不适合安置,去黄龙以南,那里人多得不得了,生熟鞑子,大小光棍安置?!他们不会耕作,没有老小家眷,安置相当于管制,两边都不讨好。现在羊杜参赞军机,以他的性格,以他成功运用西陇鞑子兵的先例?!这批俘虏肯定会被编签入伍。

把他们编签掉,就是以夷治夷,朝廷只需将心比心,对待首领比过白羊王就行了。

像现在一千鞑子兵,在草原上,大致相当于千户,没有一个贵族舍得轻易交予他人千户一职,那是世袭的,通常还都是自己的亲信,手足,要是交给其中的几个人,他们回到草原,只是某个大贵族的仇敌,只是一个平民,奴隶,在这儿,却是个贵族,生活安定,不需要不停打仗,恐怕比朝廷自己的将领还要忠心。

自己就是把人放到这支未来的部队里。

他又说:“俘虏营会编签成军的,不过也不是没有其它可能,要是朝廷要是杀他们,我也能帮他们逃走。我阿弟那儿要人,他们说不定还能带走大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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