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周二双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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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祝隐洲书房的暗格中,与沈晗霜曾送给他的那些生辰礼放在一起的,是一枚他儿时曾用过的香囊。
那是祝隐洲的母亲在他四岁生辰之前,亲自精心为他缝制的香囊。上面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正在扑蝴蝶的小老虎,富有童趣。
祝隐洲的母亲常会在里面放一些可以驱散蚊虫的药草和花瓣,让他时时佩戴在身边,免遭蚊虫侵扰。
祝隐洲儿时一直很喜欢这枚香囊,也很喜欢里面温柔的,能让人安心的浅香。
直到先帝将他母亲叫去宫中,赐下鹤顶红的那日。
祝隐洲的母亲在他眼前毒发身亡后,前太子祝清便命人将其抛尸去了乱葬岗。
等祝隐洲和父亲赶过去时,已有几只野犬在啃咬撕扯那具他们至亲之人的尸身。母亲身上的雪青色绣裙已经被鲜血染透,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祝隐洲的父亲当即拔出袖间的匕首,近身与面容狰狞的野犬搏杀。
祝隐洲的父亲悲痛难抑地抱着已经再也无法醒来的妻子时,一直沉默着,再流不出泪来的祝隐洲捡起了父亲随手扔在一旁的匕首,朝一只还未死透,正在抽搐痉挛的野犬走去。
他用力一刀一刀地捅向它的脖颈,直到它彻底咽了气,祝隐洲都不曾停手。
那时祝隐洲五岁,那晚是他第一次握刀,第一次双手沾血。那股温热而腥臭的味道,时至今日,他都不曾忘却。
被父亲夺下匕首紧紧抱在怀中时,祝隐洲才发现,自己腰间的那枚香囊染上了那只畜生的脏血和乱葬岗的污泥。
后来,祝隐洲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那些肮脏的痕迹彻底洗去。
血迹和泥土自然可以被清除,但某些看不见的东西一旦留下,便再也无法被消去。
自那以后,祝隐洲便从不在身上佩戴任何外物,且格外喜洁,厌恶一切不净之物。
他已经彻底失去过一枚重要的香囊。
仅剩的这枚是沈晗霜亲手为他做的,不能再失去了。
黎明时分,断云在明溪院外求见。
太子殿下不允许任何人再踏入明溪院,断云铭记于心。
彻夜未眠的祝隐洲将沈晗霜为自己做的那枚香囊放进怀里,迈步走出了卧房,来到明溪院外。
断云立即拱手道“禀殿下,有人截下了太子妃派人从洛阳送回长安给江首辅的金创药和药方,想在江首辅的药里动手脚。”
祝隐洲淡声道“不要打草惊蛇,提醒他多加小心。”
“是。”断云应下。
除了殿下和他以外,无人知晓江首辅如今的伤势究竟如何了。就连太医们所知道的情况,也是江首辅和殿下有意让他们知道的。
只是
断云谨记自身的职责,才按捺着没有抬头去瞧殿下此时的神色。
他忍不住暗自猜测,太子妃命人给江首辅送来药方和金创药之事,是否会让殿下不悦
断云并未有多的言行,但祝隐洲还是一眼便看出了他此时的心中所想。
听断云提起此事时,祝隐洲心底的确划过了几分晦暗烦闷的情绪。
他没有身份去干涉或阻止沈晗霜与任何人来往。
但见远在洛阳的沈晗霜得知江既白受伤一事后,特意命人送了药和药方来给江既白,祝隐洲心底又泛起了那种苦闷的涩意。
若以往的他还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什么,如今已经多次品尝过这个滋味的祝隐洲已经明白,自己是在嫉妒。
即便沈晗霜对江既白或许还没有任何男女之情,可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已经胜过了如今的他与沈晗霜许多。
他嫉妒江既白能得到沈晗霜的关心与挂怀。
但祝隐洲敛下心神,吩咐断云“我去洛阳秋祈时,你不必跟着,继续留在江既白身边,保他周全。”
江既白在朝堂上与两相并立,是位高权重的年轻首辅。但他生性喜静,身边并未多安排几个人伺候,府上会武艺的家丁也没有几人。
似是并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与生死。
但江既白既有文人风骨,深受士子们敬仰,又以身许国,益国利民,祝隐洲不会让这样的文官清流折于陈相之手。
而且,沈晗霜不想让江既白死。
即便再嫉妒,祝隐洲也会让她如愿。
洛阳。
陈兰霜刚回到自己在李家暂住的院子里,便看见院中立着一道陌生的身影。
她几乎立刻便意识到,这是父亲的手下。
陈兰霜以为父亲是又有什么吩咐,便问道“有何事”
但来人回身朝陈兰霜恭敬地行了礼后,便毫不收力地扇了陈兰霜两个耳光。
陈兰霜白皙的脸颊立时被打得红肿。
从最初的愤怒中清醒过来后,陈兰霜并未抬手去捂自己已经留下了指印的脸。
有些痕迹,是遮不住的。
她只字不言,等着来人接下来的话。
“卑职只是听命而为,望小姐恕罪。”
一身平常打扮的人垂首公事公办道“相爷说,若小姐不能完成他之前的嘱托,夫人在家中便会日日受到同等对待。”
陈兰霜无波无澜的眼神沉定地落在眼前人的身上。
母亲在相府的日子不好过,她又何尝不是。
父亲从来只以利用价值来判定周围人的作用。
当年她之所以同意嫁给前太子祝清,给一个比自己的父亲还要年长的人做续弦,是因为她以为做了太子妃后,自己便可以脱离压抑的相府,拥有另一条通天途。
在那以后,陈相的确曾为她和相府共同的未来谋划了一些事情。
可好景不长,祝清谋反事败,陈兰霜也成了被相府厌弃的棋子,只能重新为自己挣扎出一条可走的路。
没有了母家作为依靠,身为女子,陈兰霜在这世上唯一的路便是另寻一
个可以让她依靠的夫婿。
但除了如今的皇家,无人会敢再娶前太子祝清留下的未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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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过得好,就只能寄希望于自幼相识的祝隐洲。
哪怕只是个太子侧妃,也好过在李家寄人篱下,处处受人异样的眼光。
长安那边应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情,父亲才会特意命人来警醒她,用母亲的处境逼她尽快成事。
陈兰霜从奉命行事的相府手下身上收回目光,平静地说道“我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同一时刻,明府中也有从长安来的客人。
镇西将军林尚的夫人,林远晖的母亲,昨日刚抵达洛阳,今日便带着林远晖一起来明府拜访明老夫人了。
云松斋内的嬷嬷上了茶后便退到了一旁,留明老夫人和林夫人说话。
沈晗霜本想陪在外祖母身边,却被明老夫人支出去,让她带着林远晖去府中四处逛逛。
沈晗霜猜测两位长辈是有些要避着她和林远晖的话想说,便依言带着林远晖走出了云松斋。
两人似乎并未受林远晖生辰那日所说的话影响,照常聊着一些自然而不逾距的事情。
听林远晖说起皇后和二皇子已经在行宫住下时,沈晗霜的神色并无异样,只是温声说道“那你接下来这段时日应都会很忙。”
林将军的累累军功不仅为自己赢得了“镇西将军”这一名号,也为自己的妻子挣得了诰命。林夫人便是随皇后一起来洛阳参加秋祈的命妇之一。除了她之外,沈晗霜猜测,林太傅的夫人、陈相的夫人等应也来了洛阳。
林远晖现在掌管着洛阳军营,有护卫之责。
“后面应的确会忙得抽不开身,”林远晖微微颔首,“今日也是有林止替我,我才能陪母亲进城来明府拜访老夫人。”
沈晗霜问道“伯母舟车劳顿,身体可还好”
她记得,林远晖的母亲的身体并不算康健,秋冬时节易染病。
“母亲在路上染过一次风寒,眼下已经痊愈。”
以往每年的秋祈,林远晖的母亲都会称病不参与。林远晖明白母亲为何此次一定要来洛阳。
他多年未娶,如今又主动调来洛阳军营,到底还是让她放心不下。
沈晗霜提起“洛阳有一位有名的女医,她多年来一直看顾着我外祖母的身体。若有必要的话,我让她去帮伯母瞧一瞧”
“好,你把她的住处写给我便好,我派人去请她。”
沈晗霜认真记下了此事。
长辈们的身体需要格外上心才行,还是让女医仔细看一看更放心些。
待主客一道在明府中用了午食后,林夫人和林远晖一道上了马车,准备回城外的行宫中。
马车上,林夫人安静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温声问自己的儿子“还是不愿意死心吗”
“适龄的好姑娘还有许多,不如”
“是儿子不孝,让母亲为我辛劳操心。”
林远晖跪在母亲面前,俯首郑重道但是母亲╳,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即便不能与沈晗霜结为夫妻,林远晖也不愿耽误旁人。
林夫人既心疼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你啊。”
她特意从长安来洛阳,又赶在皇后面前先见了明老夫人和沈晗霜,便是想替儿子问一问明家的意思。
但今日明老夫人说得很清楚,她虽觉得林远晖很优秀,但婚姻大事还是会让沈晗霜自己做主。
眼看着儿子恐怕是无法得偿所愿了,林夫人也不知该如何才能帮到他。
但愿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自己也能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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