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番外:圣诞哈利路亚 下（2/2）

“是的，老爷。”我回答，并试图猜测狄休斯老爷藏在那种一本正经和兴致勃勃的表情之下真实的用意。“佩弗利尔先生和小葛雷特巴赫先生已经建立起友谊。他们都是非常出色的年轻人，很容易理解他们对彼此的欣赏。”

“一如既往的洞察入微，路易斯——就像薇薇安、伊莉莎、安东妮德、奥斯卡、米歇尔、约瑟夫、奥尼森，年轻的小葛雷特巴赫先生不是第一个欣赏并得到我们的哈利·佩弗利尔欣赏的人……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毫无疑问这些年轻人之间已经存在很深的联系，即便这种联系深刻的程度还没到达难舍难分，日常的相聚相处会令他们每个人都感到满意。而路易斯我亲爱的先生，你会甘愿惹上这样一群人，跟他们建立起深厚的联系，当你心中作好了打算随时准备抽身离开？”

我怔住。我意识到老爷说得完全正确。两年时间，特别是最近的这一年，家里的年轻人们已经真正凝结成一个齐心协力的整体。他们一直都是如此乐于为格林德沃贡献自己的力量，但直到哈利·阿尔法多少爷建立起“格林—伍德”，才最大程度地释放和施展了他们丰富的想象和创造力，孩子们也因此才向少爷交付了自己的信服和友情。而接受了他们这份情谊的少爷——无论是出于他的个性，还是通常人可能考虑的利益关系——都不可能轻易将之抛弃。

耳边狄休斯老爷仍在继续：“……如果这真的是一个有限实物的钱财之外，对格林德沃长久有利的报答方式，那么这种不惜将自己真实的感情也作为重要工具投注在其中的报答方式也真是……大手笔。”

“老爷您可以直接指出我的猜测不合情理。”我说，“事实上，我承认这一次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密。”

狄休斯老爷笑起来，绿色的眼睛里闪出光亮。

“不，路易斯，你是太小心太周密，所以不擅长利用你的直觉……这里。”老爷用手指在我的胸口方向点一点示意。“而且你应该相信葛雷特巴赫的眼光。他们确实是优秀的投资家而非投机者，擅长审时度势，确保长期、稳定、持久的盈利——银行家能从人群中发现真正的财富创造者，就好像是秃鹫能从几公里外发现腐肉。”

“狄休斯老爷，”我忍不住开口，被打断的老爷没有显出不满而是隐隐的期待和兴致。“虽然葛雷特巴赫先生的头顶趋势明显……但和从前相比，眼神却是开始变糟糕了。”

老爷哈哈大笑，用感叹的语调反复念出我的名字：“路易斯，路易斯……这一次阿拉冈是看走了眼，但那个金发小子可是一眼就发现了被沙土掩盖起来的纯金——或者这就是那个老家伙本身的目的？毕竟葛雷特巴赫和格林德沃也是老朋友了，不能不卖个情面……”

虽然知道内心深处对狄休斯老爷的嘟嘟囔囔深感赞同，但对一家之主做出如此不优雅的举动视而不见……不作劝谏则是作为管家的失职。“阿拉冈·葛雷特巴赫先生今年只有六十三岁。”

“所以公然算计比他小了整整四十岁的孩子的行为就更显得无耻……不够光明正大。”老爷的表情充满了愤慨，相当适时地忘记了在就上个月我们刚刚庆祝过他一百六十三岁的生日。“那老小子真该庆幸他养了一个好儿子——莱因哈特，比起什么菲利普、卡尔、埃马努埃什么的可是有脑子多了，知道什么人不能惹，什么样的合作者错过不得。该做的事情一桩桩做得干脆漂亮，老练得根本不像是个孩子……”

“莱因哈特先生今年二十一岁。”我再次提醒，“根据德国的巫师法律和大长老会的默认规则，他在五年前就被视为已经跨入成年巫师的行列。”

“唔，是这样吗？”老爷无所谓地耸耸肩，回坐到他的扶手沙发椅上。“不过路易斯先生，你不认为如果不是以孩子的标准，作为银行世家出身的葛雷特巴赫，同哈利·佩弗利尔的对比落差就有点太大了吗？”

狄休斯老爷表情显得相当认真。不过无论老爷还是我，都知道对于那个金发蓝眸的漂亮年轻人这实在是一种苛责：或许确实有“天生的生意人”这样的说法，但即使是出身金融商贸世家，从儿童时期就被有计划有步骤教导以家族产业经营的孩子，对于市场变化的先见，对商业时机的把握，对巫师法律、各国魔法部政策的运用结合，以及具体的营销、谈判、协调管理技巧和手段……这些无一不需要依靠丰富的实际经验才能磨练圆熟的能力，在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能够具备的极其罕见。二十一岁的莱因哈特·葛雷特巴赫先生已经表现出远胜于其父兄的经营决策能力，他需要的只是施展乃至提升这种能力的时间和空间，而他目前的稚嫩、缺乏经验则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不过这也从另一种角度证明了狄休斯老爷的说法，关于银行世家的葛雷特巴赫和哈利·阿尔法多少爷之间的对比落差。必须承认少爷显示出的经营决策方面的才能，远比他在魔药、魔咒乃至炼金术方面的造诣更让人惊讶。如果不是在他养伤的那几个月间所有的健康检查都指出了他身体所处于的精确年龄，完全有理由怀疑他其实是服用了减龄剂，或者使用了“时光回溯”之类让肌体暂时恢复青春状态的魔法。当然，除了梅林……盖拉德丽女王的奇迹世界上没有任何魔法能使时光倒流，精准地让一个人的身体倒退回少年而他的头脑却保持原样的成熟。

“……所以不得不让人去思考这孩子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被狄休斯老爷的声音惊醒并带领回到现实的书房，我看到老爷在扶手椅中放松了身体姿态，面容上显出深思。

“路易斯，我记得一年前你说过，哈利·佩弗利尔绝非出身贵族——即使身体里流淌着最高贵古老的血脉，但那些历史上最伟大巫师的血液也已经是被稀释到了只能靠那些最强大的魔法才能勉强追踪的程度。但是，你同时判断，这个孩子接受过相当良好的教育，对传统意义上贵族的生活方式也足够熟悉，我记得你当时的结论是……”

“哈利·佩弗利尔先生接受过相当良好的教育，他的教师或教师们在诸多方面成就不凡。”非常自然地接上老爷的话，我的目光却越过老爷和他的扶手椅，投向窗外屋前积雪的草坪上，被安东妮德小姐强行拉下场进行三对三魁地奇的哈利·阿尔法多少爷。“他身边必然有出身传统家族的人物，并且与他的关系亲近，很可能是密友或情侣——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在大部分时候显出随性、不拘小节，但对各种礼仪规则都十分熟悉……习惯于它们的存在，而且在所有正式和重大的场合没有一丝半点失礼。”

“是的，路易斯。你分析得很有道理。”狄休斯老爷十指交叉放在身前。“那么现在，一年之后，你的观点有任何改变么？”

我摇头，又随即点头。“我想修正我看法中的一点，狄休斯老爷，关于哈利·佩弗利尔先生的出身……现在我认为他显然出身于最古老尊贵的巫师家族。虽然在年幼时就遭遇巨变父母双亡——这很可能确实是因为伏地魔、食死徒的关系，考虑到英国当时的混乱状态——不得不在麻瓜世界生活多年，但是当他回到魔法世界之后，他父母家族的朋友、师长……这些出身显然不俗、才能又各个出众的人们汇集到了一起，给予了他应得的教育，将他培养成如此优秀的巫师。这种优秀使他有能力与食死徒战斗，为自己的父母复仇。伏地魔当然无法容忍这样的存在，意图置他于死地。就在这个善与恶的较量中，佩弗利尔先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重要的朋友在眼前死去，他的导师更为了保护他献出生命……”

“路易斯。”

“狄休斯老爷？”

“虽然我对绝大部分的麻瓜用品和麻瓜生活方式采取接受的态度……但是我坚决抵制肥皂剧，就像拒绝那些荒谬到可笑的骑士小说和魔法罗曼史。”

狄休斯老爷说得斩钉截铁，但我不想指出在安东妮德小姐学会拼字和使用字典之前，是老爷最多次在藏书室的那排书架前流连。

“路易斯·路易先生。”

老爷的声音突然透出意味相当明确的威胁，这使我立刻检查并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

“那么，好吧，亲爱的路易斯先生……事实上我认同你刚才的观点，有关出身和教育，还有导师、朋友这些——显然哈利·佩弗利尔已经可以达到一个真正贵族所应该具备的标准，即使以格林德沃相比于一般贵族还要严格的标准来衡量也都已经达到。他的身体里有古老的魔法血脉在流传，并且这一脉血缘和格林德沃的能够产生呼应。而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得到了格林德沃所有附庸家族继承者的承认，以及格林德沃家族执掌者，也就是我的认同……顺便，路易斯·路易先生，哈利·佩弗利尔得到你的了吗？”

“狄休斯·格林德沃的判断从来不会错——而我始终追随您，由衷欣悦和信服地遵从您的意志、执行您的每一个命令。”

绿色的眼眸骤然放射出异常明亮的光芒。老爷没有从扶手椅上站起身来，也没有做任何更多的动作，但是那突然出现在书房里的无数金色光影，告知我格林德沃的家主、狄休斯·阿尔法多·格林德沃发动了沉睡在最深沉地下的、守护了格林德沃千年时光的古老魔法阵。

背上生有六对火焰翅膀的精灵女王从金光中幻化出庄严的身形。向着这位赐予了格林德沃最初姓氏和图腾的女神我单膝下跪：

“我，路易斯·格林德沃·路易，认同并感激哈利·佩弗利尔为格林德沃所做的一切，以盖拉德丽女王之名，我真诚地接纳他成为格林德沃的一员。”

我看到女神在微笑，而那之后……那之后是即使自幼生活在魔法的世界、经历了无数奇幻特异也依旧会忍不住惊呼“魔法”的奇迹——

我看到历代的格林德沃先祖从女王身后的火焰中走出，站在女王身边向我们点头微笑；我看到原本覆盖着厚厚积雪的格林德沃别庄瞬间冰消雪融，春回大地，到处是勃勃生机；我更看到别庄、慕尼黑的格林德沃族宅、“格林—伍德”和所有格林德沃属下产业，那作为格林德沃标志而传承了数百年的纹章上，环绕着火焰翅膀、交缠着荆棘的百合花全部盛放。

而当金光和幻影消失，我看向狄休斯老爷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然起身来到窗口——打开了窗户，向瞬间置身春日景色而惊愕茫然的年轻人们朗声大笑。

“喜欢这个生日礼物，哈利？”

***

“感谢你为我，为格林德沃所做的一切。”

那一年平安夜的晚餐桌上，狄休斯老爷举起了酒杯。“我希望你会喜欢这个新的中间名，‘阿尔法多’——圣诞哈利路亚！”

***

圣诞哈利路亚。

“路易斯？”

“阿尔法多少爷。”

听到喊声，我回神，转身。向走近的黑发绿眸的年轻主人欠身行礼并得到他的颔首回礼，我注意到哈利·阿尔法多少爷的目光投向我的身后，挂在大厅正面楼梯最中央墙上的狄休斯·格林德沃老爷的巨幅肖像。

肖像上，一身格林德沃传统礼服长袍的狄休斯老爷向着同样装束的阿尔法多少爷露出微笑。

“你是一个最好的格林德沃，阿尔法多——你注定属于这里。”他看向少爷的绿眼睛里充满骄傲，狄休斯老爷用我最熟悉的那种得意的、愉快的、心满意足的语调再次宣告，“狄休斯·格林德沃的判断从来没有错！”

“是的，狄休斯老爷。”在老爷用更多的啰嗦的废话缠住少爷之前我抢先开口，“不过少爷现在应该到门口迎接前来参加生日晚会的各位嘉宾。”

狄休斯老爷的反应是一个极度违反格林德沃礼仪规范的白眼……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随即和少爷注视。

“既然老路易斯已经这么说了，看来确实到了该就位的时候……那么去吧，阿尔法多。”他举起了酒杯，“生日快乐，阿尔法多。还有——圣诞哈利路亚。”

*注*

人头狮身蝎尾兽（），魔法部分类级别，原产希腊。极度危险的魔法生物，长有人的头，狮子的躯干和蝎子的尾巴。皮肤几乎排斥所有已知的咒语，蝎尾含有剧毒，任何人被它蜇一下都会当即毙命。除此之外，人头狮身蝎尾兽还以吞噬猎物时发出轻轻的哼唱闻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