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宗南逃(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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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种种迹象来看,徽宗对自己的“作妖”行为是有一定意识的,就在金军开打之后不久就下诏取消了花石纲。

是的,这就是徽宗,差点儿把国家搞垮的花石纲在平定方腊起义之后马上就又恢复了,可劲儿造。如今一看金军打过来了,那肯定还是怪花石纲,赶紧取消掉,反正有什么罪名都怪花石纲,与徽宗无关。

花石纲取消之后徽宗接着表演,又是下诏广开言路又是下罪己诏的,这么一出接着一出的终于到了十二月二十日,不演了,下诏任命皇太子赵桓为开封牧。

从五代到北宋初年,储君的标配都是“亲王尹京”,也就是亲王同时出任开封府尹就意味着是国家的储君了,太宗朝以后政局平稳,太子地位稳固,逐渐不再需要亲王尹京的做法。

开封牧就是开封府尹,都是首都开封的行政长官,这次徽宗突然又搞了个太子兼任开封牧,可不是为了加强太子的储君地位,而是自己准备逃跑。

徽宗想得挺美,金军来了让太子在开封监国抵抗,自己跑出去,等金军退兵之后再回来,万一真出什么危险了也不至于威胁到自己。

太子监国抵抗金军也得问问太子到底愿不愿意,而当时的太子显然是不愿意的。

太子赵桓是徽宗嫡长子,生于哲宗元符三年四月,也就是徽宗刚即位的时候,生母是徽宗王皇后。根正苗红的赵桓生下来就在皇宫以太子的培养模式长大,不像徽宗一样以亲王的培养模式长大,在正统儒家教育下,推崇“民贵君轻”、“与民休养”等思想,对父亲徽宗穷奢极欲享乐主义那套做法没什么兴趣。

赵桓不好父亲徽宗那一口,徽宗自然对儿子赵桓也不待见。大观二年赵桓母亲王皇后病逝,徽宗开始慢慢疏远赵桓,虽然与赵桓关系冷淡,但徽宗却没有因此亏待这个嫡长子,政和五年赵桓受封被立为皇太子。

赵桓被立为皇太子的同时,徽宗对另一位非嫡非长的儿子赵楷愈加宠信起来,当时赵楷的母亲王贵妃受宠,皇室讲究子以母贵,徽宗自然也就格外喜欢赵楷。

除了母亲受宠,赵楷跟哥哥赵桓最大的不同还在于聪明,这个聪明不是说赵桓傻,而是赵楷本身就超出一般人的聪明,从小读书天赋异禀,到了政和八年,十八岁的赵楷觉得自己读书学习已经达到一定的水平了便向父亲提议,可否跟着学子们一同参加殿试考试?

根据宋代制度,近亲宗室不准参与科举考试,只有远支宗室才能参加,但是徽宗从来就喜欢不走寻常路,儿子爱学习想参加考试,那就批准他去考。

正规的科举考试需要乡试会试殿试连续考下来,赵楷因为特殊身份无法参加乡试会试,就只参加个殿试,结果考完一放榜,赵楷考了个第一名。儿子中状元徽宗很高兴,但考虑到毕竟儿子是亲王,跑来跟百姓争科举考试总归不公平,就大笔一挥把第二名提了上来做状元,儿子的状元当父亲的心里知道就行了。

赵楷的状元没了,可徽宗对他的宠爱更深了,想来也能理解,谁家出个状元郎儿子父母不格外疼爱呢。可坏就坏在徽宗是皇帝,赵楷却不是太子,徽宗对赵楷的宠爱逐渐的影响了朝堂上一部分大臣的判断,觉得赵楷有可能取代赵桓的太子之位。

很快,郓王赵楷身边聚集起了一个小圈子,成员包括童贯、王黼、梁师成等人,基本上就是朝堂上管政务的、管军务的和后宫管日常事务的头目,赵楷就在徽宗的宠爱和权臣的支持下,羽翼逐渐丰满。就等着太子犯错,然后一击必杀,取而代之。

但是很可惜,太子一直谨小慎微,甚至面对王黼对自己东宫属官的刻意打击都隐忍不发,始终不给郓王集团机会。每天除了读书听讲之外,不做任何与读书学习无关之事,就喜欢在鱼缸旁边盯着小鱼静静地看,谁都猜不透太子的心思。

双方就这么沉默的对峙着,直到宣和七年十二月,徽宗在刚刚任命太子赵桓为开封牧的第二天又将太子召到跟前,命人手下拿掉太子的鱼形配饰,换上钦赐的排方玉带。

排方玉带是皇帝配饰,徽宗突然赐给自己,赵桓吓坏了,连连拒绝,但在徽宗的强制要求下只能收下。不管徽宗是不是表演,宫里人都知道,徽宗这是有意要传位给太子了。

二十日封开封牧,二十一日赐排方玉带,到了二十二日宫里就传出消息,有关部门正在置办船只收拾钱物,徽宗准备巡幸江南。十二月下旬的北宋首都开封风声鹤唳,每一天都在发生着不同寻常的变化,每个变化都足以影响国家的未来。

当时朝廷里首相蔡京因为第四次起复之后长期由儿子蔡绦代理政务,而蔡绦又因犯罪被贬官,年逾八十的蔡京再也无力担任首相,两个月前被罢了相。继任首相白时中曾是蔡京亲信,对于眼前的局势几乎是束手无策,金人在河北战场势如破竹,皇帝眼看着准备撂下首都逃跑,太子可能留下来监国,接下来国家怎么应对?首都怎么防务?各地怎么勤王?白时中一无所知。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国家危难关头,时任太常少卿的官员李纲在二十二日夜里来到好友吴敏家中,说出了他的担心:太子守国都名不正言不顺,天下兵马只会跟随皇帝一起汇聚到皇帝出逃之处,开封城等同于不设防。

吴敏对好友李纲的看法非常认可,经过商议,二人一致认为,想要保住开封,就必须劝徽宗退位当太上皇,太子即刻即位称帝。

李纲,无锡人,政和二年进士,曾任御史期间多次上疏弹劾蔡京等人,后被贬谪,仕途一直不顺,宣和七年已经四十二岁的李纲任职太常少卿,管祭祀、礼乐等工作,基本上已经脱离了朝廷主流官员行列。

靠边站的李纲并没有把国家危难置之不理,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但好友吴敏任职给事中,能在朝廷上说上话,两人商议后,决定由吴敏第二天上朝奏议徽宗退位,由太子赵桓即位。

奏议这种话题的很有可能掉脑袋,但吴敏没有退却,为国尽忠有什么好怕的。第二天一早,吴敏本想奏议徽宗退位,但前线军情传来,金军发了讨伐徽宗的檄文,把徽宗斥责的一无是处。徽宗看了之后伤心落泪没心思再上早朝,吴敏就在宫里一直等到了晚上。

当晚,徽宗终于情绪好了些,吴敏终于见到了徽宗,单刀直入问道,陛下是否要南巡?

徽宗默然不语。

吴敏接着说,金人入寇京师危在旦夕,陛下自己决心不定,百官自然左右摇摆,人心不齐则京师必破。

徽宗点头称是,问吴敏要如何解决困境?

吴敏见火候差不多了,提出既然已经决定要太子留下监国镇守京师,就该把江山社稷托付给太子,金军骑兵南侵不出三日恐将兵临城下,要决策,就务必要在三日内完成所有流程。

吴敏没有明说禅位,但徽宗聪明人能听得出话外音,加上早朝时看到的檄文带来的恐惧感,终于想通了此时此刻当皇帝也不是什么好差事。经过短暂的沉吟,召当时在宫中值班的副宰相李邦彦入内,告诉两人明日举行禅位大典。

徽宗退位也好,太子即位也罢,正常的权力交割不会惹人非议,但眼看着金军南下,国家危难时刻突然换皇帝,人心难免不稳,为了给自己禅位找个好借口,徽宗决定称病。

事不宜迟,当日因早朝中断,很多官员都在宫中等着晚上上疏言事,演员宋徽宗就把群臣全都召进殿中,说自己看完金国的檄文后非常愤慨,没想到金国如此恶毒竟然大举进攻。接着说着说着就昏倒在御床之下。

内侍们一看皇上栽倒了赶紧上来把徽宗扶到偏殿又是叫御医又是进汤药的,过了好一阵子徽宗看戏演的差不多了缓缓睁眼醒来,举左手示意索要纸笔,纸笔来了徽宗就用左手写道:

吾已无半边也,如何了得大事?

据后世研究,北宋多位帝王皆因心脑血管疾病而死,这种病又称中风,死前会引发半身不遂。徽宗对祖宗们的疾病史显然是有所研究的,模仿的惟妙惟肖,大臣们一看徽宗都半身不遂了估计要命不久矣,也都不敢说话。

君臣沉默了半天,徽宗看气氛到位了,又在纸上写下:

皇太子可即皇帝位。

国不可一日无君,眼看着徽宗身体崩了无法主持国家大事,群臣顿感兹事体大不敢怠慢,赶紧让内侍把太子召过来。

太子来了之后坚决不同意即位,有大臣把皇帝的御袍披在太子身上被太子坚决拒绝,徽宗见劝不进去就差人把郑皇后请了过来,在徽宗授意下郑皇后上场劝说太子即位,太子还是不肯。

群臣劝不进,皇后劝不进,自己又在装病总不能突然病好了命令太子即位,徽宗急中生智,命令内侍强行挟持太子去福宁殿即位。

有其父必有其子,也许太子看出来了徽宗是在装病,当爹的能装病那当儿子的也能装,眼看着内侍就要拥上来了,太子一下子扑倒在地昏迷不醒,吓得所有内侍再不敢上前。

关键时刻大臣里还是有高人,提议把太子的老师耿南仲找过来,于是耿南仲火速进宫。果然,当晚在耿南仲的极力劝说下,太子终于不情不愿的答应即位。

一般来说新皇即位总要有个群臣三请储君三让的戏码,徽宗突然装病搞得大家手足无措才不得不拥立太子,在大臣们看来,虽然太子极力推辞,但这正是太子谦让孝顺的表现,是好事儿。

只是后来大家才知道,太子极力推辞是真的不想当皇帝,甚至不客气的说他就当不了皇帝。当皇帝是要拿主意的,当年盯着鱼缸沉默不语的太子并非城府深邃,而是毫无主见,除了沉默别无他法。

太平盛世,一个没有主见的皇帝可能无伤大雅;国难当头,一个没有主见的皇帝会祸国殃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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