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苟活(2/2)

“皇爷,我身边跟着我,日夜紧盯的锦衣卫,什么时候少于过四个,就是睡觉解手,都……”

我嘻嘻一笑:“我为什么要杀你?崇祯朝没有能人,我还得指望你替我办差呢。”

宋献策用胳膊肘撑起身体:“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来时我都听说了,您正在大操大办洗礼皈依正教会的事儿。”

“哦?哪又如何?此事有什么问题吗?”

“恕我说得难听,您,您说话像放屁,不落与文字的话,全都是骗人的,一句都不能信。我好歹也是北京教区的牧首,倘若大明皇帝要皈依正教,在全国建设教会组织,怎么可能会选在北京牧首‘闭关苦修’的时候?谁都知道,大明不可能推行基督教,英法联军的传教士带着机枪大炮,杀得血流漂杵都没办成的事儿,放现在怎么可能办成?您这时候说要改国教,这不就是摆明了糊弄鬼呢吗?”

宋献策很聪明,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件事真正的危险之处,一开始我的确有这个打算,倘若他在叛乱过程中,行为过激,表现出不应该有的野心与贪欲,那么我不介意后续的平叛过程变得血腥一些。

然而这只是打算,就好像下棋一样,要考虑到诸多可能,对每一种棋局都要准备好后手和预案。

我从袖子里掏出丝巾,帮他擦干血迹:“放心,我不会杀你,你还没本事造我的反,杀你有什么用?再说,杀你能有什么好处?不就是你家底最薄,根基浅薄,毫无本钱,那三位才指名要你去山东的么?”

他一把抓着我的手:“不,不要杀我!求你了!我给您当牛作马!”

“你不信我?”

“我不敢信!求您了,只要网开一面,我这就收拾东西滚出北京,立刻出海!您就当我没来过!”

我皱起眉头:“你这么急着上路?”

“我,这个,我上……”

我把他搀起来,宋献策半个身子瘫软,把他按到太师椅上后,差点又滑到地上,我便走到他身后,双手按住他肩膀:“我遣刘之纶去东江带兵了,好好想想吧。”

丢下宋献策,我戴上衫帽,让垂下的轻纱遮挡住北京城无孔不入的风沙,也遮挡住大猪蹄子的盛世美颜,免得被人认出来要签名,随后走出了娘娘庙。

骑在御马上,与数名锦衣卫并驾齐驱,没多久就吃了一嘴尘土。

朱棣到底发了什么风,非要来北京受苦。

有北京户口了不起吗?

李若琏命其他人去前方开道,自己却凑过来,小声问:“皇爷,宋献策身边的锦衣卫,已经照您的意思都撤了,只留了两个在远处盯梢,真不用咱们往他身边埋钩子吗?近来粘竿处、东厂和锦衣卫人手都不够,夷事局更是紧张,若是跑脱了,怕是真麻烦了。”

钩子早埋过了,他的道童就是。

至于跑,他不会跑的。

除非刘之纶死了,不然我没有理由杀宋献策,放刘之纶去辽东,本来就有给另外几人吃定心丸的意思——异人之间相互忌惮,彼此利用又相互牵制,有刘之纶在外带兵,我还得借着剩下几位去反制。

权力的精要在于平衡,驭下的精要在于敲打。

敲打完宋献策,才能让他帮我好好做事。

帮我做绝不能告诉其他人的事。

藩王?孔府?

为了杀这些三脚猫,我至于这么大费周章么?

这些异人自称川越者,顾名思义,乃是本应已死之人,跨越赛里斯神话中的忘川,返回人间的幽魂。

赛里斯本王朝还剩十年国祚,届时群雄并起,逐鹿中原,大猪蹄子除了是皇帝,外加力气大点之外,拿什么去压制这些异人?

皇帝的名头,御马监的禁军要是管用,大猪蹄子会被李自成逼得上吊?

我越是见识异人的本领,就越是心惊,不说压服了朝廷的王祚远,不仅有和科道官相互问候老母的胆量,还有喝趴下一整桌的肝量,就连宋献策,都能在短时间内忽悠无数人信教,刘之纶有勇无谋的样子,我实在是看不出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而中村,此人深不可测。

并且每个人都背着我在搞小动作,他们在京城都老老实实,查不出什么来,却时常派心腹离开北京,去各地活动。

要度过即将来临的天灾和刀兵,我必须依仗这几个异人。

但想要保住命,我又不得不提防他们,利用他们之间的猜忌,免得他们先把我斗下去,再角逐皇位。

这可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皇位,防人之心不可无,否则历代罗马先帝的下场就是我的下场,在这件事上,除了大猪蹄子之外,我谁都信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