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2/2)
蔺辰芸做的是件女孩子衣裳。
祁斯遇将衣服拿起来比量了一番,做男人做了这么多年,看到这身女装她反倒有些愣。倒也不是不会穿,左右不过是衣服,没什么难穿的。她是意外。从前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性别是原罪,以为母亲是恨惨了她的女子身份,她想不到有一日蔺辰芸也会把她当女孩子对待。
她细细摸了摸衣角袖口的云纹,蔺辰芸将这些手工活做得相当精细,一看便知是废了不少力气的。但她并没打算穿,她有些不舍地又看了看这件衣裳,最后还是把它放在了柜子压箱底的地方。
没什么可急的,她相信自己会有堂堂正正穿它的一天。
她生辰才过没几日沈医就来了中都,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沈予酒也被他带来了。祁斯遇收到他的信就准备去迎接他了,他连药庐都没回成就被祁斯遇拽到了都国公府吃饭。
“我这回是要在中都过年的,拿着一大堆东西呢,你也不让我先回去安置一下。”沈医掀开帘子很嫌弃地说了这么一句,但还是跳下了马车,准备抱车里面的沈予酒下来。
直到沈予酒甜甜地叫了一句“祁年哥哥”祁斯遇才意识到沈医真是拖家带口来的,她看着长高了一点的沈予酒,笑着对她说:“小阿酒又长大了。”
“我马上都要九岁啦。”沈予酒似乎正在换牙,笑的时候隐隐露出了个缺,却也为她添了几分可爱。
祁斯遇也注意到了这件事,抱起沈予酒的同时回头问沈医:“那她换牙还能吃糖糕吗?”
“当然能啦。”沈予酒抢先答了一句:“我的新牙马上就要长出来了。”
“好。”祁斯遇看着她狡黠的样子忍不住附和她,全然不顾一旁挤眉弄眼的沈医,“咱们就背着爹爹偷吃两块好不好?”
“嗯嗯。”沈予酒连连点头,又朝着沈医喊:“阿酒都饿了,爹爹能不能快点!”
“来了来了。”沈医背着自己的药匣,快步走了几步才赶上她们。
祁斯遇瞄了他一眼,然后好奇地问:“怎么换药匣了?先前不是说金玉不好吗?”
“显得阔嘛。”沈医玩笑似的答了一句,然后问她:“你最近怎么样?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祁斯遇摇头:“没有,吃得很好,睡得也好。”
“那便好。”沈医听着她的话就放下了一半儿心,快进门的时候他又和祁斯遇说:“你也别太宠着她了,她自己能走路。”
祁斯遇笑了,却没打算放沈予酒下来。“也不沉,一会儿到屋里就让她自己坐着了。”
沈予酒大概是赶路累了,在祁斯遇怀里就睡着了。祁斯遇也没叫醒她,把她送到客房才出来和沈医叙旧。
“你倒是喜欢小孩子。”
“阿酒多可爱啊,谁不喜欢。”
“也对。”沈医也跟着自卖自夸了一句,然后他看着祁斯遇的眼睛,突然说了另一句话:“我看你和先前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怎么说?黑了?还是瘦了?”
“没瘦,也没黑。”沈医很是诚实,“不过好像精气神变了。”
祁斯遇这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很自在地倒了杯茶给他,说话间还带了些骄傲:“我悟了。”
“武道精进了?”
“问青剑,我有自己的第八式了。”
沈医不通武学,对此很是意外:“不是一共就七式吗?你们还能自创?”
“前些日子镐京的陈骄阳先生来了,和他说了一些话,之后突然发现自己悟了,算是上了一个新台阶。”她也喝了口茶,然后接着感叹:“果然人还是得进,这进一步啊,就不一样了。”
沈医也不由得感叹:“你确实是武道天才啊。”
“天才不敢当,但求不辱没家学吧。”
沈医注意到了祁斯遇脸上的那点遗憾,问她:“你还对当年都国公没让你学祁家刀的事儿耿耿于怀吗?”
“不。”祁斯遇摇头:“祁家人丁凋零,我原先耿耿于怀,是怕家学无人传承,就此成绝响。既然陈桥学了祁家刀,那我便也没什么遗憾了。”
“也好,反正都是一家人。”
“对。”祁斯遇附和,但还接着说了一句:“日后你要是不想待在金陵了,就带阿酒来中都吧。住药庐,或是住都国公府也成。你要是出远门,我就帮你照顾阿酒。家就在这儿,我不走了。”
沈医笑了,嘴上却说:“可我就是一个大夫。”
“你照顾我那么些年,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我半个兄长。”
沈医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但他还是说:“再说吧,我还得给阿酒找个娘呢。”
小孩子觉多,晚饭的时候沈予酒也没睡醒。用完膳沈医便去给长公主诊脉了,祁斯遇怕沈予酒起来饿,一直让厨房备着饭。
陈厌在等着沈予酒醒,陈桥闲得没事做,又偷偷找祁斯遇去屋顶上喝酒。
祁斯遇生辰那日长公主说的话陈桥一直未曾忘,他不知沈医今日能诊出什么结果来,总是忍不住要担心。祁斯遇也瞧得出他心里有事,还问他:“我看你这几日总闷闷不乐的,怎么?后悔没跟你爹回去?”
“没想走。”陈桥说着又同她碰杯,但还是没说实话:“只是最近总心慌,怕有什么事要发生。”
“既然事情还未发生,那怕也没用啊。”祁斯遇说得随意,还反问他:“谁也没法儿未卜先知不是吗?”
“是。”陈桥无奈应着,祁斯遇却又猛灌了一口酒,说:“陈书哥哥,其实我很担心娘亲。”
祁斯遇很少叫这个称呼。陈书先前是死人,有些话祁斯遇无法说给活人听,只能告诉他这个死人。许是从前倾诉惯了,祁斯遇现在也改不了遇事喊陈书的毛病。
陈桥纠结着抬手拍了拍祁斯遇的肩,安慰道:“沈医来了,总归会有办法的。”
祁斯遇沉默,喝光了手里这坛酒才又开口:“其实我自己没那么怕死。我看得清楚,这仇,本来也不是只有一个人能报。换句话说,我在这局里就没太大用处。”
“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