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之祭(2/2)

彼时她细思后怕。贾殊穷尽力气想要的这些东西,恐怕还埋藏着更多的想法。她帮裳荷除去此人,更可能是提前除掉了一个隐藏的极好,将来又会给自己带来无限祸害的狠角色。

至于那些历任家主的私册,谢从安原想一把火烧了。后来又觉得不妥,便让婴癸在路上找个地方藏起来。

临行前,她翻看了自己的那本,发现父母的亡故与她的出生在同一日,记录上只有简短一句,欲盖弥彰的太过明显,所以又翻看了爷爷的。

一个人的名字很快就跳了出来。

此人并不陌生,就是五房的太公谢孚。

他处世机警,善长诡辩,只因不得被选为族长,与自家可说是积怨颇深,却因着血亲之系,也算处的和气。

册中有记,在她出生那年秋天,爷爷答应了谢孚的盛情邀请,一家三口去往他们的温泉山庄游玩。当夜遭逢山匪入宅,爹爹被团团围攻,困死在住宿的小院子里。母亲因受到了惊吓,负伤早产后撒手人寰。爷爷一身是血的杀了进来,找到了护着她的嬷嬷,杀出重围。

那一夜的痛失至亲的惨烈,爷爷从未对人说过。这般惊天动地的秘密,竟然就被他一直封死在信阁记录历任家主私事的书册之中。

喧嚣又静谧的山林间,谢元风仿佛一支人烛安静的燃烧着,照亮着侯爷墓前一跪一站的两人。

他若还活着,大抵便是在祈祷死亡可以快些降临,好让痛苦快些结束。

谢从安冷冷道:“谢元风,你五房作恶太多,我先送你走。至于其他人,他们早晚也会过去跟你见面的。”说完起身再拜,要走时忽然又转回身,对上了婴癸。

她一直低头看着脚下,口中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我亦想过,爷爷对此事缄默不语,又让信阁按下这些不查,应该还是为了一族和睦,谢氏后世能福泽绵长。但我又觉得,爷爷不可能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只不过,依照他的性子,大概是更加痛恨自己的骄傲自大,才会特意留下了谢孚这个小丑来警示自己吧。”

谢从安“啧”了一声,抬起头来。火光交映下,她的脸上有着嫌弃,还有着莫名的骄傲,“连处理这种事都骄傲如此,不愧是我谢从安的爷爷。”

婴癸眼中飞快闪过的惊讶被她捕捉到了。

谢从安扑哧笑出声,“你这什么意思,惊讶无脑如我,竟然也能想明白其中道理?”

婴癸抱拳颔首,静了片刻后才开口道:“我的确是在那件之后被侯爷选出安排到主子身边来的。关于此事,谢氏一族中,已无第四人知晓。”

谢从安的眼中忽然涌出泪水。

她用力咬着唇,瞬间又是一副小女儿受了委屈的模样,“我其实不明白。爷爷他为何要这样委屈着自己。”

她哽咽着回头,望已经烧作炭状的谢元风。

婴癸忽然问道:“既然这样恨,为何又要将族长之位交给五房呢?”

谢从安吸了吸鼻子,望向重重乌云后的朦胧月光。

“你知不知道,太阳,其实是个特别烫特别大的火球。它距离我们太过遥远,才看起来比较小而已。”

谢从安边说边走。婴癸知道她是要去寻父母的坟茔,便跟了过去,示意后头的人清理干净。

“……所以越接近太阳就会越热。就像火一样,我们保持距离,便可以控制温度,但是如果你忘了,一不小心便是焚身之苦,会化作黑灰,下场甚至连方才的谢元风都不如。”

“主子的意思是要送五房去见太阳?”婴癸道。

谢从安知道是自己卖弄的过了,气呼呼的冲着婴癸直皱鼻子,“若要取之,必先与之。或者说,先推他上去的再高些,这样就算没有被烧死,将来掉下来也会够痛。”

她手脚并用的比划着,似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来保证婴癸能听明白,说完之后又笑得一脸的烂漫天真,直至笑容在风中淡去,仅余唇边微微上翘的一角。

这位少主,善于读取人心。她如今已将无辜与邪恶玩弄于鼓掌,不过是更喜欢将前路安置清楚,让坏人自行赴死。

如此一来,坏也坏的有界限原则,恶也做的干净清白。

婴癸想起什么,难得一见的挑了挑眉。

果然是同一个人教出来的,连做坏事都是同一个法儿子。

谢从安不知婴癸在想什么,只觉得憋闷了许久的心情,终于在今夜松泛了一点。

她自诩不是个好人,却也从未动过做坏人的心。可是若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所以谢孚,你且等着。

我谢从安既然从异世而来,就要为同名同姓的自己讨回这一家三口迟了十几年的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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