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而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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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已是初更,妙善总觉心下不安,遂不顾阻拦,再三辞别父亲和众人,连夜乘车赶回了公主府。
甫一进院,玉瑟便迎上去道:“公主,驸马带着小郎君来了。”
“延儿来了,现在何处?”妙善话中带着惊异,但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却平静如水,总觉得本该如此。
“两个时辰前他们出门观灯,也是刚回来,与公主脚前脚后,现在西厢房安歇。”
妙善颔首,转身拐向西厢房,慢慢拾级而上,停在了厢房门口。
“公主怎么不进去?”
妙善不答,在门外徘徊片刻,终是伸出手轻轻叩门。
屋内人影闪动,片刻后,长孙冲将门打开,见妻子直挺挺立在门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公主不是入宫了么?”
妙善咳嗽了一声来掩饰心中尴尬,强笑道:“我听下人说你和延儿来了,想着有什么要紧事,故而回来看看。”
长孙冲将她迎进内室,道:“也没什么事,今日是延儿的生辰,他很想你。”
妙善听了,遂轻手轻脚踱到榻边,见长孙延仍紧紧抱着当年他亲手绣的小猴子,睡得小脸通红。
妙善眉眼柔和下来,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他圆润的脸蛋,叹道:“是我不好,延儿一定很难过吧。”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枚赤金麒麟,轻轻放在他的枕边。
“长乐,我求你,就算看在延儿的面子上,跟我回家好吗?”
长孙冲颓然跪地,伏在她的大红石榴织锦裙边,单薄的肩膀轻轻颤抖,他语气诚恳,几乎是带着哽咽。
妙善垂首看着脚下人卑微模样,道:“跟我去正堂,别吵醒孩子。”
长孙冲一听,忙不迭爬起来,跟着妙善去了正堂。
二人进得房中,妙善屏退了随侍众人,方撩衣慢慢坐下,淡淡道:“你说让我跟你回家,可是这才是我父亲为我建造的府宅,这才是我真正的家。”
长孙冲对此不以为然:“可是,没有我,没有延儿,这里只不过是一座豪华的房子罢了,怎么能叫作‘家’呢?”
“放肆!这是公主府,你只不过是我府中侍从人员中的一个,摆正你的身份!”妙善眉目一凛,拍案而起,斥道。
这一番话,彻底激起了长孙冲心头的不甘和委屈,他攥紧了拳头,赤红着眼,像一个被无端冤枉的孩子般喊道:“我是你的丈夫,我不是你的侍从!我们,也不是彼此的仇敌,我们本该是天底下最亲密的人啊。”
“是,我们本该是最亲密的人,可这些,不都被你亲手摧毁了吗?”妙善轻笑一声,反唇相讥,言语中尽是凉薄之意。
长孙冲语塞,望着妙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本就不善言辞,心里一急更容易语无伦次,偏生妙善是个极能言善辩的,每次长孙冲想与她平心静气的谈一谈,却总是被她两句话彻底噎死,到最后不欢而散,夫妻愈发生疏离散。
妙善见他半晌不语,还以为他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事羞于狡辩,遂冷笑道:“你自己是不是也清楚,我以前是怎么对你的?我可曾有一丝怠慢,可曾用公主的身份压制于你?”
长孙冲摇头:“不曾。”
“我可曾对你提过什么过分的要求?除了柳氏,我可曾逼你做过什么?”
“……不曾”
“那我又可曾动辄向我父亲告状,让你难堪?”
“不曾……”
妙善上前一步攀住他的臂膀,噙着泪道:“我也曾幻想过和你举案齐眉,可你却一次次欺我瞒我,让我对你心灰意冷。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要求了,我只求你能放过我,从我眼前永远消失!你为什么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满足我,反而对我百般纠缠。难道你非要让我到父亲面前将此事和盘托出,换得一个终生离绝,老死不相往来才肯罢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长乐,我不会与你和离,我想接你回家,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好好对你!”
一听妻子要与自己离绝,长孙冲再顾不得许多,拼了命一般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紧张到舌头打结,拥着她的身子抖若筛糠。
妙善不语,任由他紧紧拥着,良久,缓缓道:“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
“长乐,我想……我,我是喜欢你的……”
长孙冲将头深深埋进她的肩膀,妙善甚至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自己的玄色宝相花纹交领背子上。
妙善冷笑一声将他推开,扬手甩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这一巴掌,将长孙冲彻底打傻了。
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打过自己的脸,就连父亲,也只是依家法对他行笞杖之刑,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的妻子会对他施以掌掴。
妙善怒极,也全不顾公主仪态,伸出手直直指向他的鼻尖,骂道:
“你喜欢柳氏,喜欢静姝,甚至你去喜欢一个街边的乞人我都相信,可你说你喜欢我,也亏你竟有脸面说出来!”
“我……我是真心的,假以时日,你会明白……”长孙冲以手指心,向妻子表达自己所言皆是赤诚,但得来的答复却让他的心如坠冰窖。
妙善眼中蒙上了一层令人观之刺骨的凉薄,她定定望着面前这个手足无措的男人,就像在看上元节朱雀大街上的傩戏徘优。
“我信你是真心,可是你的真心没有带给我丝毫的快乐,只有一次又一次的痛苦和失望。你这样的真心,恕我承受不起。”
她淡淡开口,言语平静如斯,甚至不夹杂一丝一毫的情感,但传到长孙冲耳中,却胜过了任何谩骂和羞辱所带给他的羞愧难当。
长孙冲懊恼的蹲到地上,将头埋在臂弯里,叹道:
“我想我父亲是对的,我一开始便不应该去招惹柳氏,我不应该抱着冲破身份的幻想和她在一起,如果我当初直接断绝了与她的来往,或许你便不会如此生我的气,我们……也不至如此。”
妙善摇摇头,语重心长道:“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到底是为什么怨你你错了,我恼你从不是因为你心悦丽娘,我只是……罢了,有些事终究要你自己想明白。”
长孙冲闻言抹了一把眼泪,哀声道:“那……你还会同我回家吗?我们真的希望你能回去,延儿方才还说,等明年上元节,我们一家三口一起赏灯观戏……”
他边哭边说,言语凄凄切切,无限哀惋,又将妙善心中对儿子的愧疚和自责勾了起来,眼前瞬间变得模糊,但还是抹泪道:
“我知道我欠延儿良多,以后我会尽力多陪伴他,你回去告诉他,明年我一定陪他去看上元灯会,陪他过生辰,和他一起做他想做的事。”
“那你会跟我回家吗?”长孙冲仰首,紧紧拉住她一片衣袖,眼底泪光涟涟,令人观之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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