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绵病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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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长孙冲下朝归家,妙善将自己白日见了柳丽娘的事告知于他,却隐瞒了自己想要取她性命的想法。在她看来,自己与长孙冲成婚近十年,她心里想做什么,他应该也是能猜个大概的,自己将此事告诉了他,他也多半能猜到自己是万万再容不下柳氏,至于他会怎么做,是默许自己杀了柳氏,还是想办法救她性命,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当然,她很有兴趣看他会如何做,这种让他难堪的事情,她不介意再多给他几个。妙善不得不承认,看着长孙冲进退两难的样子,她隐隐有一种操纵命运的快感。但那快感也只是仅仅一瞬,快感过后,反而是无尽的失落和空虚。

什么时候,她和这个原本应该最为亲密的男子之间,竟只剩下了猜忌和暗算,就像两个纠缠不休的博弈者。

“公主,你已经两日没好好用膳了,今儿膳房做了你爱吃的鸭花汤饼,公主多少用一些吧?”兰儿捧着漆盘慢慢踱进来,看着仍坐在榻上看书的妙善,不免有些担心。

妙善抬头望了望窗外,彼时正值晌午,早春的日光尚带着几分柔和,透过层层叠叠的梧桐枝叶,在妙善如雪般的面容上投下几处斑驳的暗影。

妙善不由眯了眯眼,叹了一声

“兰儿,你看这阳光多好啊。”

兰儿也朝窗外望了望,笑着附和道:“是啊,这么好的日头,公主不如去外面坐坐?”

妙善不语,只迎着风微微敛了敛眸,竟恍惚显出几分少女的娇羞。

“我忽然想起了贞观七年的那个夏天,那一日的延嘉殿外,也是这样柔和的日光,连风也是甜的。”

兰儿顿了顿,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妙善托腮靠在凭几上思量半晌,看向窗外梧桐树的目光愈发温柔。

“当年的我,无数次幻想过自己的婚姻是什么样子,不过大多是美好甜蜜的,我想就算不甚美好,也应该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现在看来,当时的我真是年少无知,这世上,又哪里会事事如意。上天给了我尊贵的身份和前半生的无忧无虑,必然也会从我这里讨一些便宜回去的吧。”

妙善说着,慢慢起身踱到案前,矮身坐下来吃了一口汤饼。

兰儿上前给她将净手的热汤绸巾备好,看着她一口一口慢慢的吃掉面前的鸭花汤饼,轻声道

“公主别想那么多了,终归会变好的。”

妙善抬头露出一抹浅笑:“我会试着接受这样的生活,纵使它令我感到疲惫和厌烦。”

“公主不要这样说……”兰儿抹了抹眼角,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

妙善伸出手为她拭去泪水,轻声笑道:“你说的是对的,我确实没有资格来怨他怪他。”

她知道,就算柳丽娘真的因此而死,她与长孙冲之间,也早已有了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他欺瞒于她,自己也对他百般试探猜忌,结缡近十载,他们两个从未对彼此敞开过心门,又去谈什么两情相悦,举案齐眉呢。

“好了,明日忞忞该回家了,你去命膳房备一些他爱吃的菜,把阿玉叫进来,我有话同他说。”

兰儿欠身退了出去,片刻后,外间响起珠帘碰撞之声,夏玉慢慢踱进来,躬身行了一礼:“公主唤臣何事?”

“阿玉,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如何去做?”

“臣不懂公主在说什么。”夏玉笑道

妙善叹了口气:“阿玉,你心里是不是早已想好了如何刺杀柳氏?”

夏玉面上笑容僵了僵,却仍是淡淡笑道:“公主放心,这些事情以后不会再麻烦公主了。”

妙善摇了摇头,看向他的目光里带了些氤氲雾气。

“你又想像上一次一样瞒着我?不告诉我吗?”

夏玉撩衣跪地,静默半晌,方长长叹了口气,道:“柳氏已被逐出教坊,又身有宿疾,要她性命本非难事,只需……只需将她日常所服的药换掉一两味,时日一长,自会不治身亡。”

“我不要时日长久,我要快,要比柳氏,比阿耶都快!”

“可是,快则生乱,更对公主清誉有损。臣,臣无法保证万无一失。”

“我不在乎什么清誉,你知道,柳氏此人已经走投无路,势必有破釜沉舟的一招,我必须在阿耶抓到长孙冲真实把柄之前,将此事尽快解决。我不想让舅舅为难,我也不想让长孙家和李家生隙。”

夏玉叉手想了想,道:“若要快,唯有刺杀和毒杀两条路,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过于阴险霸道,恐会伤及公主私德。”

“我不在乎!阿玉,我不在乎私德,我不在乎清誉!我只想要舅舅好好的,让长孙冲好好的!我已经没了阿娘,没了阿翁,我不想再让我的孩子也尝到这种失去至亲的痛苦,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长孙冲的性命。”

妙善忽忆起数月前的那场噩梦,窒息的痛再一次如浪潮般争先恐后的涌上心头,妙善捂着心口,张着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泪水顺着眼角落下来,或是滑进她的口中,或是顺着她的面庞划入她的衣襟。

夏玉抿了抿嘴,攥紧了掩在袖中的拳头,终是强迫着自己站在原地。

忽然,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打破了房中的寂静,妙善慌忙伸手抹去泪水,对慌慌张张跑进来的兰儿问道:“出了何事?”

兰儿撩衣跪在地上,哆嗦着哽咽了半晌,方哑着嗓子道

“启禀公主,豫章……豫章公主……薨了。”

方才被压制下去的心痛如井喷一般瞬间爆发,妙善支持不住,哀哀叫了一声,捂着心口倒在地上。

……

半个时辰后,季小辰带着赵直长风风火火进了食薇堂。妙善侧卧在榻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捂着胸口不住喘着粗气,就像一条搁浅的游鱼。

赵直长见状,连行礼也顾不得,忙忙开了药箱,取出绸帕为她诊脉。

“先生,公主如何了?”兰儿问道

赵直长叹了口气道:“是气疾,只是来势凶猛,诱发了气短,心悸之症。”

“可严重吗?”

赵直长看着妙善,长长叹了口气,语气中竟带了几分无可奈何:“公主,臣已经再三叮嘱过让公主不要动气,公主怎么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呢?”

妙善笑了笑:“我都知道的,先生不必为我担心。”

赵直长看她面色青白,神情憔悴,活像一枝将要枯萎的娇花,全不复当年明媚开朗,也不由心下苦闷,情知她心有所隐,也不好再问,只得去开了方子。

夏玉拿起方子瞧了瞧,只见仍是原先压制气疾的旧方,只不过加了丹参,川芎,麝香等几味治疗心疾的药。

夏玉蹙了蹙眉,指着“麝香”二字道:“臣愚钝,此味药好像对公主身体有损。”

赵直长道:“是对公主身体不利,但现下最要紧的是控制住公主的气疾,臣斗胆说一句犯死罪的话,公主的病若再无法好生调理,只怕……”

赵直长顿了顿,终是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完。

妙善此时觉得好了些,已能将将撑起身子同赵直长说话,遂颔首道:“多谢先生告知。”

赵直长开了药方,看着妙善将药喝了,方辞别众人离去。

妙善捂着帕子咳嗽了一阵,道:“兰儿,豫章她……不是前几日还好好的?”

“听报丧的人说,豫章公主乃是血崩而薨。驸马已经命人去宫里传了消息,圣人大抵已经知道了。”

妙善不语,只抱膝呆呆地坐着出神,不时咳嗽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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