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家寡人(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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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妙善也不知怎的便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是次日清晨。妙善抹了抹眼角,方想起来问兰儿长孙冲昨夜在哪里安歇。
兰儿道:“驸马昨日在门外等了好久也不见公主传唤,婢子看他实在困得可怜,便好说歹说的劝他先回书房睡觉,驸马回去以后,婢子看着书房里的灯又亮了许久,直到二更天才灭了。”
妙善闻言叹了口气:“是我不好,也没派个人嘱咐他。”
兰儿倒也没接她的话,只去倒了一杯热牛乳奉于她,轻声问道:“公主打算将静姝怎么办?”
妙善接来尝了一口,缓缓道:“是走是留,我不会勉强她,都是她自己做主。”
话音刚落,便见夏玉推门进来道:“公主,静姝求见。”
妙善摇摇头:“我不想见她,你只问清楚了来告诉我,便让她回去吧。”
夏玉行了一礼出去了,片刻后回话道:“她愿意离开长安,她只求公主能照看好她的孩子。”
妙善点点头:“我知道了,我自会为她安排妥当。”
兰儿唇角嗫嚅了一下,终是忍着没问簪娘的下落。
她与簪娘一道入宫,又是同一年被分到了宏义宫作彼时还只是五娘子的贴身婢女,跟着她从垂髫稚童到现在的外嫁之妇,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簪娘也自知妙善不愿再见她,遂也不再去她面前当差,只仍回公主府待着。
待到傍晚长孙冲归家,照例去西市买了些柿子回来。妙善自怀上此胎后便每日要吃一到两个甜柿,可彼时长安城本地的柿子都未成熟,长孙冲遂只得命慧娘在西市四处寻找,无论多高的价钱,总要买些带回来给妙善。
妙善看了看他手里的袋子,道:“今日这柿子看着品相颇好,只是怎么瞧着比往日少了些?”
长孙冲道:“今日难得找了一家特别新鲜的,偏巧卖的不多,故而比平日少些。”说着,便去剥了一个柿子递给妙善。
妙善接来吃了,果觉香甜异常,且甜糯之中又带着些奇异的清香,不禁接连吃了两个,长孙冲也陪着吃了一个。
妙善将昨日之事尽数说与长孙冲知晓,长孙冲听了亦是大惊,连连解释说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妙善此时倒也已经不甚在意他知道与否,只一心想着如何压下来不让消息传入宫中。
“明日起我便要回公主府住一阵子了,你若想跟来便跟来吧。”
“回公主府?可要待多久?”长孙冲问道。
妙善掰着指头算了一下:“少说也要明年入伏了。”
长孙冲听她说的日子,情知她是为着让静姝诞下孩儿,心中也自是愧疚,遂不好再问。
不知不觉已是头更,妙善打了个哈欠,兰儿会意,去外间叫了人给她铺好被褥,妙善坐在镜前卸了钗环,道:“我要睡了,你也早些歇息吧。”说着,掀开帷幔脱鞋上榻。
长孙冲愣了愣:“头三月不是已经过了么?你还要撵我走?”
妙善并未抬头,仍捧着书卷道:“我倒忘了,你想怎样都行。”说罢,慢慢卷好书轴搁在小几上,整个人往里挪了挪,给他留出一片空地儿来。
长孙冲宽了衣裳躺下,自然而然的便伸手去搂住她的腰肢。妙善蹙了蹙眉,忽然自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抵触和反胃。
自静姝有孕后,她一直在为簪娘的事而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长孙冲的想法,她以为,自己对于他的做法是无可无不可的,甚至当长孙冲方才向她解释的时候,她的心里也未起一丝一毫的波澜。其实,自从知道长孙冲与丽娘有染以后,她便一直努力将这个枕边人当作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刚成亲的那段时日,她也曾渴望过与丈夫举案齐眉,一生一世一双人,可后来发生的诸事,他每一次对自己的隐瞒与欺骗,让她慢慢的将心底对他的渴望与希冀消磨殆尽。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自己早已能做到像母亲那样宽容大度,可没想到,自己潜意识中,还是无法接受原本只属于自己的丈夫与旁人情投意合,共赴鸳枕。
妙善又往里挪了挪,小心翼翼的避开他的触碰,却又在心里暗暗苦笑:
李妙善啊,你为什么就想不明白呢?这明明就只是父亲强塞给你的婚姻,长孙冲对你也算是尽到了一个普通的丈夫都会尽到的责任,你明知他对你心中或许并没有爱,却又为什么会控制不住的喜欢他,想要靠近他。一看到他的脸便觉得欢喜?明知这样的感情无异于飞蛾扑火,却又为什么不能及时止损,反而任由它愈演愈烈,直到现在,弄得遍体鳞伤也不肯甘心?
妙善偏过头,借着月光凝望着他安静的睡颜,脑海中忽然浮现起早年那张频频入梦的脸。
那张脸,与自己面前之人实在太过相像,这许多年过去,他面上的青涩稚气也尽数褪去,原先光洁的下巴亦蓄起了胡须,与梦中之人便更加一般无二了。
“潜然,我倒底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还是这张让我看了就会心生爱慕的脸呢?”
长孙冲朦胧之间仿佛听到有人在叫他,也未加思量,下意识便轻轻唤了一声“丽娘”
妙善原本尚泛着几分温存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愤然转过身背对着他,一把推开搭在自己腰上的胳膊。
长孙冲惊醒,问道:“长乐,何事?”
妙善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鼻子里哼了一声:“无事!”
长孙冲“哦”了一声,兀自沉沉睡去。
妙善窝在被子开导了自己许久,也始终无法平息心头的怨怼,牵连着小腹也隐隐坠痛。
妙善有些害怕,忙伸手捂住作痛的小腹,蜷着身子忍了良久,却不想那坠痛愈发明显,身下也仿佛有些东西流出来。
妙善再不敢耽搁,忙伸手将他推醒,捂着小腹道:“我肚子实是有些疼,你挑了灯看一眼,是不是不好了?”
长孙冲忙去捧着烛台过来一照,果见她月白小衣下隐隐渗出些殷红的血迹,心下登时便凉了半截,说话也哆哆嗦嗦带着哭腔。
“怎么会这样……明明睡前还好好的……”
妙善叹了口气:“许是着了凉,这大晚上的也没有地方找郎中,你先叫几个人进来收拾一下吧。”
“不,此事不可马虎,你等着,我去找医士来。”说罢,旋披了件外袍,趿拉着鞋夺门而去。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长孙冲便揪着一个小郎君奔进来,道:“这是我阿耶的门客,惯会些医术的,你让他给你看看。”
妙善抱膝坐在榻上,闻言叹道:“不必了,先生回去吧。”
“长乐,你让他……”
“这是我的命令!”
那小郎君偏过头看了看长孙冲,作了一揖:“小人不敢违抗公主,如果无事,小人便先告退了。”
待那郎君走后,长孙冲拉起她的手问道:“为什么不让郎君给你看看?”
妙善从她手中抽出手来,淡淡道:“看了有什么用呢,总归是留不住的,这样咋咋呼呼的传了出去,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对我有什么好处……”长孙冲垂首沉思半晌,也没琢磨出妙善此话到底是何意。
妙善摇头叹了口气:“罢了,你不是我,又怎么会懂呢。你出去吧,叫兰儿进来帮我收拾。”
长孙冲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遂抱着被子在外间坐了一夜,次日一早,便赶着命江流寻了医士过来。
那医士搭了脉,缓缓道:“夫人已然是滑了胎,甚为虚弱,要好生将养才是。”
长孙冲不愿相信,追问道:“可是昨天白日里明明还好好的,怎会突然便滑了胎?究竟是何物所致?”
那郎中朝他作了一揖:“夫人身子本就怯弱,不易保胎。从方才脉象来看,夫人好像服用过具有活血化瘀功效的药物,才会导致小产。”
兰儿忙道:“这四个月来,娘子的膳食和汤药都由赵先生亲自过目,绝无可能加入活血化瘀的药物。”
长孙冲垂眸沉思了一下,快步走到案前拿起一个甜柿递给他,道:“还望先生看看这柿子。”
那郎中躬身接过来,剥开柿子咬了一口,细细品了品,又用小针挑了一点果肉放到鼻尖闻了闻,道:“这柿子有一股淡淡的五行草香,想来是被人在里面下了五行草的药汁。寻常孕妇吃上少许倒也没什么,但夫人身体孱弱至此,自是稍稍沾上一点便极可能滑胎。”
妙善点点头:“我知道了,兰儿,送先生离开吧。”
兰儿行了一礼,带着那郎中出去了。
妙善斜倚在榻上,懒懒道:“潜然,我相信你,这五行草的药汁不是你下的。”
长孙冲此时已全然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了,只满脑子都是昨日下午他与丽娘之间的对话。
“你这甜柿看上去不错,能给我尝一个么?”
“这是长……这是公主要吃的,你若喜欢,我明日叫人买了给你送来。”
丽娘撅了撅嘴:“我只是今日喜欢,明日又不一定喜欢,你现在越发偏爱你那公主,竟连个柿子也不肯给我。”
“……罢了,最多吃两个,这柿子甜腻,吃多了容易上火。”
“潜然,你在想什么?”妙善忽然问了一句。
长孙冲猛然回过神来,却也只是张了张嘴,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丽娘她……她为什么要去害长乐的孩子?!
妙善歪着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该不会知道是谁给这柿子动的手脚吧?”
“没有!我……我怎么会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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