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之夭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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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七年六月初五,帝五女长乐公主下降齐国公嫡长子,宗正少卿长孙冲。这是自唐立国以来,头一位嫡长公主的士昏大礼。
妙善早在三天前便被接去了立政殿,接受了长孙氏乃至各教引嬷嬷或直白或含蓄的一番教导之后,将那夫妻相处之道亦了解了七七八八。其实那些事情就算长孙氏不说,妙善心里也明镜似的,毕竟她前后两世也算活了二十余载,就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不过长孙氏又怎知道这些,到了妙善出降前一晚,还是郑重其事的塞给她一轴绢画。
妙善刚要打开,长孙氏忙摁住道:“先莫忙,这绢画待我走了你再细细的看。”
妙善看她一脸紧张的样子,遂只得点了点头,将画搁在一旁。
长孙氏松了口气,笑:“这画是阿娘当年出降时你阿婆给我的,我一直留着,就想着待你出降时留给你,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阿娘……”妙善有些心酸,将头埋进她怀里,闷闷道:“孩儿走后,阿娘要多保重,撰书固然重要,阿娘也别累坏了身子。”
长孙氏伸手抚了抚女儿的长发,柔声道:“你把你自己照顾好就行了,以后可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撒娇使性,你舅父虽然疼你,但到底不比家里由着你的性子。”
妙善听罢瘪了瘪嘴:“孩儿哪里有撒娇使性,孩儿最知礼不过了。再说了,就算我欺负了都尉,他还能为难我不成?”
“你呀……叫我说你什么好。”长孙氏恨恨地戳了戳她的脑门。
“你是我贞观一朝头一位出降的嫡公主,怎能如此草率任性?!”
“阿娘……我”妙善见长孙氏似是生气了,忙垂下了头。
“有些话我念你还小,本想迟几年再告诉你,怎奈你如此冥顽不灵,我也顾不得话难听了。”
妙善拱了拱手:“孩儿愿听母亲教诲。”
长孙氏道:“我李氏虽为皇族,但那山东士族却从不把李氏放在眼里,他们自诩身份清贵,几乎从不与外族联姻,就算联姻也是动辄便广索聘财,你阿耶为此头疼不已,就希望你出降后能让天下人看看,我陇西李氏的女子丝毫不比那些所谓的山东仕女差,甚至还要更好!”
妙善登时怔在原地,好似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冷到了脚。
“阿耶把我许给长孙冲,就是为了……给天下人看吗?”
长孙氏看着妙善失魂落魄的模样,顿时便意识到妙善误会了,忙不迭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阿耶阿娘自也希望你过得平安快乐,只是……”
“好了阿娘,我都明白,阿娘早些回去吧。”妙善忽然笑着摆了摆手,转身慢慢回了寝殿。
“唉!”长孙氏长长叹了口气,一转身却直直撞上了一个宽厚的胸膛。
李世民伸手环上妻子的腰:“怎么了?小五和你吵架了?”
长孙氏拉着他去了外间,才道:“我就是让她出降后要知礼守礼,旁的什么也没说。”
“我不了解你吗?小五是个细心的,定是你说了什么让她多想了,观音婢,小五明日便要出降了,你们母女就不能好好的说说话吗?”李世民沉下脸,语气中是满满的无奈。
“我……”长孙氏语塞,满腹委屈无处释放,只得咬了咬牙,鼻子里哼了一声,摔帘子进了内殿。
妙善在榻上趴了一会儿,扬声叫簪娘把那轴画送来。妙善摊开一瞧,果见画上所画皆是男女以各种姿势纠缠在一起,旁边还有小字细细批注了各种动作的要领。
妙善初初看时还有些羞涩,看了几个便已经开始按照普通人物画细细研究起来。在榻上滚了一会子,索性捧着画回到案上,执笔蘸了蘸辟雍砚剩下的墨,对着画自己描起来。
“公主,臣可以进来吗?”门外响起夏玉的敲门声。
“进来。”
夏玉推门进来,看见妙善伏在案上作画,便踱过去探着身一瞧,瞬间从脖子红到了耳根,他干咳了一声,默默移开了视线。
妙善画好了最后一笔,兴奋的扯了扯他的衣袍:“你看,我发现这处的原作有些问题。”
夏玉大窘,却也不好拒绝妙善,只得被迫坐下来听她兴味盎然的给他剖析这幅画的作画原理。
妙善指着画中的女子道:“这女子的腰部扭曲的有些怪异,正常人根本无法做到,而且从整体来看,此女子应身量娇小,但这双腿却过于长了,显是作画之人为了追求新奇自己臆想出来的动作,要是真有人这样做了,只怕第二天便要请郎中来瞧病。”说罢,掩唇轻笑。
夏玉此时哪有心思去看那女子长的是圆是扁,那腰扭的往左还是往右,只乜斜着眼睛附和着点头。
妙善拿眼将他一瞧,登时乐不可支,但还是忍住调戏他的乐趣,将画卷起来递给他:“你把这个收起来吧。”
夏玉有些奇怪:“公主不拿到长孙府去么?”
妙善笑道:“这也就是看着玩罢了,没有什么实用价值,再说我一年半载也用不上。”
夏玉有些错愕,但也不好问她,只得捧着画下去了。
妙善这副身子还未完全长开,阿娘告诉她,如果自己还未来癸水便与他成了事,终归对自己的身子不好。妙善觉得甚是有理,更何况她也并不愿意和一个还不甚相熟的男子共赴鸳枕。
妙善叹了口气,叫来侍女服侍她卸去了钗环脂粉,方宽了衣上榻睡下。
正值酷暑,立政殿内闷热不已,妙善在榻上辗转反侧,一合眼便好似眼前有无数个小人在她面前打架,妙善索性抱着枕头盘腿靠着墙坐了一夜。
眼看着天色渐明,妙善可算是有了睡意,谁知脑袋刚一沾枕头,便被兰儿拉了起来。
妙善憋了一肚子气却也不好发作,只得任由兰儿摆布,毕竟她起的已不算早了。
妙善哈欠连天的下榻穿衣,匆匆洗漱完毕,方坐在镜前梳妆。
兰儿看着镜中的她,不由笑道:“公主若是累了,一会儿用过早膳便歇一会儿吧。”
“不用”妙善掩着嘴打了个巨大的呵欠,瞬间泪流满面。
兰儿忙抽出帕子递给她:“公主还是歇一会儿吧,待用过午膳,便要告祭祖庙,上拜帝后,听女官教导。一趟忙回来才开始上妆换衣,一时都不能停的。”
妙善恨不得以头抢地,立时升天才好。无奈只得听从兰儿,大致收拾了一番,用过早膳后便令宫人在廊下放了一座矮榻,自己倚在榻上摇了半晌的纨扇,终是沉沉睡去。
妙善这一觉倒是睡的极安稳,若不是兰儿叫她,恐怕都能错过祭拜祖庙。
妙善洗了把脸,匆匆套上公主揄翟,乘着牛车去了祖庙祭祀,回宫后又往太极殿去受公主诏封,领金印金册。这是妙善自五年前受公主册典后,第一回踏入太极殿。
李世民全程面无表情的看着鸿胪寺卿主持完了整场的册封典礼,直到妙善被一群宫娥妃嫔簇拥着回立政殿上妆后,身形才晃了两晃,歪倒在一旁。
“二郎!”长孙氏惊叫一声扑上去,却见李世民捂着脸沉默不语。
长孙氏见他如此,心下也自万分难过,但还是含着泪劝道:“三青嫁的不远,以后会常回来的。”
李世民抹了抹眼睛:“我不难过……我只是……只是有些不习惯。”
“二郎,三青出降,妾身也自舍不得。”长孙氏终于忍不住,抽出帕子不住拭泪。
李世民转身将妻子揽入怀中,二人缓缓踱出了大殿。
立政殿内此时却是热闹非凡,妙善坐在镜前,身旁围了至少五位宫妃给她上妆梳头,那身揄翟早已被收入了柜子,花冠也被尽数卸下搁置一旁。妙善一头长发被尽数盘起,头顶上戴了高耸的帽惑。妙善顿觉脖子矮了一寸,眼看那沉甸甸的赤金凤钗要往自己头上招呼,妙善手疾眼快的一把摁住,近乎哀求:“好夫人,换个鎏金的钗子吧,太重了!”
韦贵妃不以为然的挥开了她的手,道:“公主大婚,岂可玩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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