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章 寒冬风吹响,豪杰岗中战(2/2)

镖师张半达唾骂道:“这些标榜名门正派的人,也不过如此!”方兴平道:“不错!都是些见不得物利的凡夫俗子!只可恨便宜了他们!”庞勋淡淡地道:“所谓民以食为天,薛敬众人又不是神仙,总得吃饭罢!”侯孝康道:“薛敬的人马中,可有一半不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呢!薛敬又得拉拢他们,怎敢任意阻拦?”冯冲阳闻言叹出了一声,自然是悲叹兵败之事,而非薛敬众人的物利之举。

随后,冯冲阳道:“咱们留下的金银财物和马匹不多,其余皆为房宅等大件器物,他们尚未退兵,总不能抬着来打咱们罢?”趟子手道:“他们各派皆分拨出了一二十人马,将大些瓷瓶、宝玉、金银器皿、铜铁器物搬运往北去了,如好些的桌椅、木具、马车等,则就地变卖了!”镖局二当家王书文道:“天下谁人不爱财呢,怪不得他们!”五两帮主莫金元道:“若哪日咱们能打到中原去,可太好啦!必得加倍抢夺归来!”天台帮主刘大度道:“该当如此,否则太也不值了!”冯冲阳闻言不语。

天台帮主刘大度又道:“眼下可是好时机,咱们可趁机打回去!”趟子手道:“怕是有些迟了!咱们归来时,他们该抢该拿的,都已抢拿好了,等我方的人马到那边时,薛敬一方该有预备了!”侯孝康道:“申州、南阳、汉阳、夏口等地是咱们根本所在,无论如何都得打回去才好!东南之地迟早会落入宋氏手中,咱们须于宋氏攻过江州时,稳住了湖湘、南阳、申州等地!”二当家王书文道:“侯头领言之在理!眼下宋氏要么对江北的孔家用兵,要么打往吴越的西边来!我等须及早预备!”冯冲阳道:“既如此,今日休整一日,明日咱们往江北进发!”众人闻言应声。冯冲阳遂望趟子手道:“你几人再去探,遇有紧急,转来报告!”于是乎,趟子手又弛马而去。

冬日夜寒,众人歇宿得早,这夜的二更时分,冯冲阳一方的头领人员多半入侵了。侯孝康却唤起了庞勋、甘茂二人秘密商议明日之事。微微烛火中,侯孝康道:“无论明日,还是后日,总而言之,同薛敬众人相遇后,双方人马必然是决战!”甘茂一时不明侯孝康之意,道:“孝康你可有什么计策?”侯孝康道:“我思量着,如今无刃剑已归我手,咱们可便宜行事!”庞勋觉知了几分,又不甚明了,道:“贤侄之意是他们打起之时,咱们袖手旁观,哪一方也不助?”甘茂微微一惊,听得更是仔细。

侯孝康正色道:“此一点亦是,不过我思来想去,觉着双方当真决战,就江州如今这点用得了的人手,若我不助,则薛敬一方必胜!若薛敬胜了,则其盟主之位必然无人能动,此事于咱们不利!”甘茂道:“少头领之意是,设法令双方两败俱伤?”侯孝康道:“两败俱伤自然是好,不过咱们既身为冯冲阳一方的盟友,却难以办到!”庞勋道:“你心中可有主意?”侯孝康道:“其实无论哪一方取胜,只要双方的盟主不在了,无刃剑在我身上,普天之下便是无人能制得了咱们了!”庞勋忽然醒悟,道:“果然好计!只须两位盟主同时于决战中身亡,则双方盟军便树倒猢狲散了!”

甘茂一惊之后,即刻醒悟,道:“不错,正是如此!”转而道,“却是如何令他二人同归于尽呢?”侯孝康道:“薛敬的心思我大抵能晓得,他之所以不愿罢兵,无非是要同冯冲阳决个高下!两人一决雄雌,则谁人可当真正的武林盟主,天下人自然明白了!故而决战时,薛敬必然盯紧冯冲阳,咱们可先任由薛敬取胜,或是杀了冯冲阳,而后我再出手,将薛敬打败,或是杀了!如此便可名正言顺地将他二人除了,且大伙儿怨不到咱们头上来!待双方没了盟主,薛敬一方的人马必然溃散,不必去管他,而冯冲阳一方的人马,咱们尽可拉拢至咱们的旗下来,而后再对抗武当,正式向武林各派散布讯息,将咱们衡山独立成派!南岳衡山从此恢复当今大派之名,同中原的各大门派平起平坐!”庞勋道:“此计可行!”甘茂亦道:“好计策!”三人又随口商议一些细节,片刻后,便定了。

此日,冯冲阳齐整了本方盟军人马,约三千之数,因二当家王书文不知武艺,且三当家文秋生已身亡,故留了本镖局剩余的近三千人马留守江州总堂。冯冲阳众人小心翼翼,大军日行不过百里,这日傍晚,过了大江,行至江州城西北百里处蕲春郡寻阳县(今湖北黄冈黄梅县)境下的一个山村扎营,探子归来报说:薛敬众人已出了麻城,正望东南行来,距此约三百里。

后一日,冯冲阳众人又行了近百里,扎营于蕲春县(今湖北黄冈蕲春县)北面的山岗之中。探子报说,薛敬众人已行至西北面百里之处。冯冲阳众人即谈论,两军如此相向行进,明日便能碰头了。果然,次日未时,薛敬、冯冲阳双方人马于蕲春县境北的红松岗遭遇。此时薛敬一方的人马仅三千多一些,不过当中高手众多,且众人前番打了胜战,又抢夺得了财物,吃饱喝足,精神饱满。

呼呼北风中,一半多的山树已枝叶凋尽,山岗内外的茅草许多给风雪欺压了下去,里外皆是萧瑟景象。其时薛敬一方正疑惑,几日前听说冯冲阳众人尚是败逃景象,怎么几日过去,又主动行过北边来了?

呼呼风响中,薛敬望见冯冲阳一面急扫了几眼,见他一面仅是多了侯孝康、庞勋和顾雍三人,余者别无异样。其时汪泉望见旧丐帮一方仅剩了方兴平和顾雍二人,心中颇为惊喜,思想到:“此番定得将其一网打尽,从此绝了司徒风谷的遗患!”少林领队的道智长老望汪泉问到:“那顾雍和安令杰可在其中?”汪泉道:“安令杰不在其中,方兴平旁侧的那个即是顾雍!”顾方二人瞥见汪泉等人指点谈论,心中实为不快。

正此时,薛敬望见侯孝康身后负着一柄大剑,正是无刃剑,心中一惊,思忖道:“十来日不见,怎么司马艳风的无刃剑到了他手中了?莫非这十来日他们去司马艳风处夺剑去了?”又思想,“他们去而复返,便是为着侯孝康手中的无刃剑?”继而道,“司马家小儿既得了昆仑神力玉剑,这无刃剑又有何用呢!瞧他神色安然,莫非侯孝康他尚不知此事?”

薛敬思想间,望侯孝康,道:“侯少头领,恭喜你无刃宝剑又重归手中啦!”薛敬左右众人,如五台寒光和尚、秦岭太白山主关冷渊、九龙镖师蔡泽、厉一治等人不曾见识过无刃剑,听得薛敬话语,心中一惊,皆往侯孝康身上望了去,随之三三两两地低议了几句。薛敬向侯孝康高声讲出这一句,其实亦是提醒众人留心无刃剑之意。

侯孝康不知薛敬真意如何,随口道:“不敢!”别无他话。薛敬见侯孝康不愿讲话,亦摸不透他心中真意,于其无刃剑又有几分忌惮,道:“你们站身江州一面,莫非你和庞兄是要同咱们大伙儿为敌么?”继而道,“无论南岳衡山也好,抑或武当也罢,咱们总归中华武林中的名门大派,你何故而同大伙儿为敌呢?”侯孝康起初不以为意,此刻猛然听得薛敬话语,似有赞同衡山独立成派之意,心中不禁一凛。

冯冲阳觉出了薛敬挑拨离间的用心,张口道:“薛掌门,你鼓捣大伙儿自中原打到了咱们这千里外的江州来,用心亦是良苦啊!”薛敬于冯冲阳明知自己已是武林盟主之际,仍挂起盟主旗号一事,本就愤恨,此刻听得冯冲阳不仅不称呼自己“薛盟主”,还讲什么“鼓捣大伙儿打来江州”等语,心中更是愤怒。

薛敬道:“我乃明正言顺的武林盟主,你几人在此偷偷摸摸地自起旗号,好不令人可笑!随后又挑衅我中原各派,杀伤人命,我身为盟主,不偕同大伙儿来报仇雪恨,却不是失了盟主职分?”冯冲阳年岁比薛敬长近十岁,他见薛敬言语于己不存敬重,心中亦起恨意,道:“你做中原的盟主,咱们这中南地境与你何干,何须你来指手画脚,耀武扬威?”薛敬猛听得这一句,怒火顿时冒起,道:“既如此,今日我二人便来决个高下!若你赢了我手中长剑,我便归转中原去,再不来此!若是不能,便趁早烧了你这盟主旗号!”

冯冲阳自视已忍让了薛敬多回,此刻见他撕破脸面,便也毫不客气,道:“恭敬不如从命!”讲完,即拔了大钢刀来。薛敬刷地一下,抽出手中大长剑,剑鞘往地面上一掷,即望冯冲阳飞身而来。冯冲阳亦丢下刀鞘,起身望薛敬飞迎出去。呼呼风响中,二人于半空中急速对了几招,金铁对击之声,震得众人耳中,铮铮作响。三四个快招后,二人不分上下,一同落身到了地面上。

旁侧的道智望顾雍、方兴平二人道:“少林派数百年来,始终屹立武林,刚正自持,何曾容许他人肆意侵犯!你几人助力司徒风谷杀伤我派中长老,司徒虽死,你几人若不愿偿命,便须跟咱们去少林问罪!”顾雍阴阴一笑,道:“横竖是个死,欲寻仇的,便放马过来罢!”道智听得二人无有悔罪之态,便望了右侧的慧行一眼,二人飞身杀了上来。原来三日前,少林众人围杀陆坤、方兴平及其徒众时,无耕左后肩受了陆坤一重掌,肩骨已碎裂,此刻仅能自保,不能出手激战。汪泉晓得道智二人急着出手,挽回少林声誉,便也安心一旁观看。

旁侧的薛冯二人于地面上又全神贯注地对拼了七八招。冯冲阳晓得薛敬火阳掌厉害,故而竭力避免与其对掌;薛敬晓得冯冲阳点穴功夫非比寻常,亦十分留神他左手的动作,免得身子给他点刺到,白白吃亏。二人七八招下来,虽不分上下,却已消耗了不少心神。地面上给二人踩踏过处,草木飞溅、折倒了一大片;大风吹刮卷起,胡乱纷飞,引得旁近众人,纷纷掩面。

另一面,少林二长老亦同顾雍、方兴平交手上了。道智尊奉南方增长天王,以宝剑为杀敌护发的兵刃,慧行执的却是一把半人多高的长老锡杖。顾雍所长为虎爪硬功,手中本不需兵刃,只随意抓了把寻常铁剑为用;方兴平前方激战中,软鞭已给汪泉的“将军斩魔刀”斩断了,此刻于冯冲阳镖局中寻了一柄铁枪,正好应对慧行的锡杖。四人交手后,拆解了四五招,顾雍猛然瞧见自己手中的铁剑给道智劈出了几个小缺口,再打量道智手上的长剑时,却不见缺口,方知他的似是宝物。方兴平手中的铁枪有四尺来长,使来颇为顺手得力,慧行一时攻他不进。因他四人同时对战,圈子较大,故而两侧观望的众人,皆往后避了一避。不过汪泉已留心紧了顾方二人,若道智二人稍有不敌,他便要出手去助攻,不令二人再次逃亡,成为后患。

正此时,听得观望薛冯拼斗的众人微微惊出了几声。却说薛敬使出了这三四十年来所苦练的剑法精髓,冯冲阳则以娴熟而稳重八卦步法竭力游身退避,二人你追我赶,皆已进了身心竭力之境。众人只见薛敬拳脚带风,呼呼作响,长剑猛厉,势如怒龙。冯冲阳闪身之间,薛敬长剑一下刺在一株人首粗的桐油树上,桐油树木质较松软,只见薛敬手腕猛地一旋,气劲顿时灌注长剑,那大腿粗的桐油树干当即炸裂,犹如受了炸药一般,瞧得众人无不惊骇。随后,嘎啦一大声响,桐油树立时倒向了旁侧。

冯冲阳趁薛敬长剑刺进树干一瞬,避至了三步开外,瞧见旁侧正巧有一个石磨大小的暗红石块。冯冲阳急又迈出两个步法,右脚尖不偏不倚正对大石块,便使内劲猛地踢出一脚,那石块受力,激了些碎屑出去后,便向薛敬迎头飞来了,犹如攻城的飞蝗石一般。薛敬不知是有意卖弄,还是如何,他并不闪身躲避,而是腾身踢出一脚,巨力之下,只听砰的一声沉重声响,那石磨大小的石块竟当空碎裂,成了六七小块飞向了四周去。众人瞧见,又惊出了一声,方知薛敬内功深湛,果不一般。

冯冲阳亦惊了一惊,跟着见薛敬已落身地面。薛敬瞧见二人之间生着一大片茅草,便横剑一挥。薛敬这一手乃是以剑气冲击地面茅草,只见他剑气喷吐后,那一大片茅草连同地面土石,如翻滚的海浪一般,向冯冲阳铺天盖地打来。薛敬更不停歇,紧又挺直长剑,望茅草土石覆盖下的冯冲阳冲刺而去。众人猛地吃了一惊,心想冯冲阳给茅草等遮盖,瞧不见奔近的薛敬,岂非危矣!

众人惊时,却不知冯冲阳听风辨物之术厉害,纷乱声响中,他听出了有脚步声紧逼而来,晓得是薛敬正在欺近。冯冲阳屏息凝神,一个眨眼后,觉出了薛敬长剑破空刺来的细微声响,便急地一避,堪堪避过。众人原本为冯冲阳提心吊胆,此刻见他急速避过,松一口气时,心中不禁赞叹。薛敬见冯冲阳纷乱之中,竟如同盲者一般,仅凭听力便避过了自己的剑尖,心中亦不由惊了一惊。

这一惊后,薛敬双手顺势横摆,望冯冲阳手避削去。冯冲阳于薛敬停顿之际,右脚撤出去了一步,稳住了下身,此刻见薛敬削来,便举刀挥砍抵上。草木土石正纷纷坠下,冯冲阳早已一身纷乱。只是眼下拼斗正紧,二人皆顾不得身上杂物。随后二人长剑对钢刀,又急速而猛烈地对击了七八招。待得第八招使下时,冯冲阳扑腾的左脚忽然给地面上一根粗大的生葛藤绊住。

那葛藤有如人的两个拇指一般大,坚韧有力,一头又生长在地下,冯冲阳不经意间,左脚使不出去,下身险些歪倒,上身随之不稳。薛敬趁机刺上,一剑刺在了冯冲阳的右手臂上,虽未穿透,却也足令冯冲阳手臂重伤。薛敬剑法娴熟,他长剑回撤之际,随手又使了带打的手法,急于冯冲阳刀面上一打,冯冲阳手中的大钢刀即时脱手落地。

冯冲阳大痛之下,左脚猛使一力,脚下那根大藤骤然连根弹起,呼地一下,如软鞭一般乱打,一头正巧打在了薛敬的左眼角上。薛敬刺痛之下,急退一步,左眼犹如给人猛击了一拳一般,金星乱冒,刺痛无比,无论如何睁不开来。

冯冲阳其时手无兵刃,但他瞧见薛敬眼花缭乱的模样,便忍住剧痛,猱身直上,跟着左手刺出,骈并了中食二指,望薛敬上身刺来。薛敬晓得眼下万分危急,使力睁开右眼,猛然瞧见冯冲阳左手手指已点至自己右手肘部的“尺泽”穴来。薛敬已听说冯冲阳点穴功夫非同寻常,料想自己亦难以幸免,故而穴位受击一刻,便决心舍弃了这右手,左手一记急掌,斜刺里望冯冲阳左臂膀击来。

冯冲阳不曾想到薛敬会不顾此手臂,径直出掌来伤自己,心中大叫不好时,果然薛敬的一掌已击在了他的臂膀上,正是薛敬所自创且苦炼的“火阳掌”。冯冲阳大叫一声,急退去了数步,望去左手臂时,见那里已然给灼伤了一大片,众人受风的一面,亦嗅到了一股浓浓的焦烂味,不禁“啊!”地惊呼出声来。冯冲阳受掌前,已点中了薛敬的右手臂,故而薛敬此时的右手亦僵直垂下,手中长剑随之落地。

不过薛敬晓得冯冲阳已双手“皆无”,自己尚有左手,故又抢步功上,左手连翻出击。冯冲阳含忍剧痛,双手下垂,犹如无手之人,仅凭双脚,不住地抵制退避。镖师张半达、钟鹏等人眼看掌门人性命有危,顾不得颜面得失,急地抢了上去助力。泰山一方的许盛为众人,见对手不讲规矩,叫骂几句,仍不能制止,亦纷纷抢去助攻,双方遂成了混战之势。

其时另一侧的方、顾、道智、慧行四人亦斗得激烈。众人紧望时,见道智一招“飞鸟投林”,正一剑往顾雍右胸的“膺窗”穴刺去。众人见道智这一剑颇为沉稳得力,料想必然能刺进顾雍皮肉里去,却不想道智剑尖仅浅浅的扎去了些许,便似给什么东西阻滞住了一般。众人惊奇出声,道智面上亦露出了惊疑之色。

有人脱口道:“必然是铁布衫硬功!”另一人道:“若是铁布衫,则修炼得十分了得了!”道智一惊时,顾雍左手急出,骈并了中食二指,望道智刺剑的右手点来,于道智收手的瞬间,一手击在了道智右手腕的“阳池”、“内关”二穴上。顾雍这一击颇为得力,于寻常人而言,手上兵刃早已脱落,但道智内功深厚,他的手腕仅是麻了一麻,宝剑不稳,却未即时脱落。毕竟对手是少林长老,顾雍心中于此早有预备,他见道智手劲松弛,右手便急出两下猛招,将道智宝剑击落。道智宝剑落地后,顾雍肆无忌惮,如连珠炮一般急攻了道智四五招,道智连连退却,于顾雍一招“力士探虎”,执剑刺自己双脚时,纵气一跃,跃去了旁侧的一株大松树上。

众人往慧行和方兴平一方观望时,见二人激斗之间,方兴平铁枪的枪头猛然一下刺进了慧行锡杖的两个耳环里去。慧行顺势,稍稍反扣,便锁住了方兴平的铁枪。方兴平见枪头给对手锁住,无论上挑还是下按,皆不便使力,若要前刺,又刺不着慧行身子,便顺手往回一拉。自己锡杖能承受多大力道,慧行似心中有数,方兴平一拉一扭之间,锡杖的大耳环便有些变形了,眼看将要扭断。便在此时,慧行顺方兴平的拉扯之力,纵身往前,左手斜里推出一个大掌,望准了方兴平左胸推来。

其时二人兵刃已相互缠住,彼此刺杀不着彼此,方兴平见慧行虽是左手,但手掌稳稳当当,霎呼而出,瞧着力道极大,又者对准自己左胸,左胸乃是心脏所当之处,如武学中的摧心掌之类,若无铁布衫硬功抵制,则中他一掌,必死无疑。方兴平如此思想,便急地推出左手掌,使尽了全力,一来抵制慧行掌力,二来欲同他在内功上较个高下。

接下一瞬,观望的众人听得啪的一下微响,并不如何激烈,方兴平一惊时,慧行的手掌却如滑鱼一般,呲呼一下,飘去了方兴平右胸去了,随之又啪的一下,击打在了方兴平右胸上。方兴平右胸一阵疼痛时,慧行的手掌再如滑鱼一般,又往左一滑,又啪的一下击打在了方兴平的左胸口上。方兴平前一阵的疼痛尚能承受,然这后一掌却是锥心刺骨般的剧痛,他往后趔趄几步后,便哇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观望的众人无不大惊。华山掌门孟先谷已六十几年岁,到底见多识广,方才亦看得仔细,虽一二十年不曾见识过这门功夫了,但此刻仍觉醒了过来,他脱口道:“点波掌!不错,必然是点波掌!”旁侧瞧见慧行出掌及方兴平受掌过程的人众,此刻听得是“点波掌”,齐都惊叹出声来。众人口中念道:“原来是点波掌!”——“这掌法果然厉害!”——“大开眼界啦!”——“不错!神妙无比!”便是汪泉、寒光、关冷渊、欧阳沧浪等人,亦瞧得目瞪口呆。

孟先谷脱口出一句后,脑中闪出无数念头,诸如“点波掌一出三变或四变,于霎呼之间,一气呵成,乃是极难运练的上上层掌法…”,“因这掌法修炼不易,禀赋或内功平庸者,即便晓得了法门,亦不能修炼成功,更难以杀敌制胜…”,“亦有怠惰者,修习三五年,或于变掌之时拿捏不准,或不见火候,便弃而不用了!”,“据说修习的路子亦有不同,有人三四掌中,第一掌力道最猛,此后几掌次第减弱,如眼下慧行的路子,则正好相反,他是一出三掌,一掌力道胜过一掌,如此路子虽可制敌死命,然修炼之时,则更艰难了!”,“慧行有如此火候,怕是历经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许多艰苦……”,等等。

孟先谷思想间,见方兴平鲜血吐出后,身子歪歪斜斜地抵在了一株树叶早已掉落干净的柿子树上,他手中的长铁枪早已脱手,正给慧行挑挂在锡杖之上。方兴平的十来个徒弟,见他身子抵在树下,急地扑往前来。慧行转头来瞧,见领头的四五人,终究畏惧,不敢向自己动手,便任由他们行过方兴平一边去了。

方兴平为首的几个徒弟,急切问了几下,只听得方兴平张着满是鲜红血迹的口嘴道:“……想不到…想不到他竟会…竟会点波掌掌!…且如此…如此的厉害!”讲完,便死了过去。他的徒弟慌乱了一下,终究无计。慧行举手作禅印,道了个“阿弥陀佛!”,跟着将方兴平挂在自己锡杖上的铁枪随手取了下来,随手轻轻一掷,铁枪稳稳地插在了方兴平跟前的地面上。

却说另一面,道智飞身上大松树去后,底下的顾雍急追赶上,跟着欺道智手无兵刃,遂执剑胡劈猛砍。那大松树自道智身体掠过之处,给顾雍铁剑或削或砍,尽皆折断掉落,直看得众人应接不暇。待得第六下避过时,道智右手正巧抓回了给顾雍削去了前一截的一个大松枝上。道智见顾雍又追上来,便运出内劲,随手轻轻一掰,松枝当即折断。道智此时右手关节已通畅,便握紧松枝,急向顾雍抵挡来。

二人急速拆解了几招,缠斗之间,双双落归地面。跟着,顾雍正要再攻击上时,猛然瞧见旁侧的方兴平给慧行重击之后,吐出了一大口血来。顾雍所长本非剑法,他这一惊后,道智使一招“太白醉意”,忽地回势一打,正中顾雍左颈的“扶突”、“天鼎”二穴。原本常人此处受此一击,立时将血脉破裂而亡,却是顾雍有铁布衫功夫,故而没有立即殒命。

纵然如此,顾雍一时之间亦眼花缭乱,半边脸颊嗡嗡做响,身子急地避开去了几步。道智瞥见是慧行得手,心中斗志更盛,急地赶上几步,于顾雍神色未稳之际,执松枝一手向顾雍握剑的右手腕刺来,正中顾雍手腕上的多个要穴。顾雍手腕既痛又麻,手上长剑立时掉落了下去。

但道智手中毕竟只是一根木头,顾雍并不畏惧,他大呼一声,左手成掌望道智推来。道智毕竟有四五十年的少林外家功力,自也不惧顾雍俗家的功夫,他亦挺直左掌,望顾雍的左掌迎面推去。众人紧紧观望,均想后一刻便能判出谁的掌功更胜一筹。却不想顾雍掌至半途,忽然五指一收,变成了犀利的手爪,如同龙虎的那般威猛骇人。

道智一惊,因不知顾雍的虚实,手掌正要撤回时,顾雍爪子已在他手腕上抓落,犹如冰凉的铁钩一般紧紧钳制住。此时,道智纵然抽得手回去,必然亦得刮去一大层皮肉,其痛可想而知。随后,道智觉出对方正加运内功,似欲将自己手腕捏碎。危急之间,道智急地运出少林硬功,灌注手腕,以作抗拒。

正此时,汪泉忽地举刀杀来。此时方兴平已亡,汪泉本欲自后突袭,一刀结果了顾雍这旧日丐帮的最后一个“余孽”,但汪泉身为现时丐帮帮主,到底惧怕世人以“背后偷袭”、“放冷箭”、“手段阴暗”、“好不歹毒”等口舌论道自己,故而飞身杀来时,有意放开了嗓门。汪泉喊到:“顾雍贼子!放开了道智长老,待汪某来同你较量一二!”顾雍听得是汪泉话声,急回头时,汪泉已持他的“将军斩魔刀”杀来。

顾雍赤手空拳,方才脖颈和右手腕又受了道智重创,此刻无论如何,招架不住汪泉的宝刀。顾雍的数十个徒弟见师父给汪泉欺压,纷纷鼓噪,跟着蜂拥了上来,欲围攻旺泉。汪泉的左右手段事成和曹洪见得如此,晓得今日汪泉帮主决心要铲除司徒风谷的旧丐帮余孽,此乃稳固帮派的大业,顾不得手段光明不光明,便一齐挺身了出来,望顾雍的数十徒弟迎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