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章 聚少离多日,点点长相思(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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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聚少离多日,点点长相思
上一回说到孟先谷等七人并薛敬之子薛祖华登了华山西峰之顶。其时华山之巅,禽鸟渐归林,落日带余光;远望群峰暗,向晚云霞寒。
且说众人,险山绝顶,一面行走一面看那落日晚景。游步观赏间,无不喧嚣顿去,身融天地造化,赞叹华岳之奇绝大美。
众人正观赏时,薛敬悄悄偏头向薛祖华瞧来了一眼,正好见薛祖华双手合抱,缩着身子,似是冷得紧。自到得峰顶来,薛敬便已觉出了丝丝凉气,此时见儿子身冷难受,便即明白他因方才上山时用功过度,现下内功不济,难以抵御风寒所致;又想到须臾之间,山谷至山顶,一热变得一寒,恐他身体承受不住,染上寒病。
薛敬正思量时,刚巧薛祖华向他望来,薛敬便招手示意他上前。薛祖华正冷得难受,忙地趋步上来后,薛敬亮出右掌往他膻中穴缓缓一推,薛祖华顿感一股炙暖真气绵绵地往自己胸腔内流入,而后流散周身,四肢百骸也随即暖和舒适起来了。薛祖华知道这是父亲火阳掌流入到了自己体内,心中极是欣慰。
也就三两句话的功夫,薛敬便抽回掌,知道儿子寒气该消去了。薛敬复又转身来与众人同行,薛祖华亦满身热乎乎的了。又跟随众人片刻,薛祖华那沾湿的衣衫也全干了。衣衫干后,薛祖华虽能感觉山顶寒气,却也舒适与精神得多;身子轻灵,如行于云端。
西峰南崖有山脊与南峰相连,脊长三百步,石脊突兀陡峭,形似屈缩巨龙,人称为屈岭,也称小苍龙岭,乃华山险道之一。
众人称赞过后,孟先谷便引众人往西峰南侧的小苍龙岭行来了。今日天朗,又同来正派五大要人高手,孟先谷心情颇好,便有意引领众人登顶观赏,游目骋怀。
且说薛祖华受父亲火阳掌内功助力后,身子暖和,于眼前的险峰绝壁,也留意了许多。此刻正下小苍龙岭,薛祖华看望左右,见峭壁如削,危崖如断;崖壁之下,深不见底。纵是薛祖华也时常在泰山玉皇顶、观日台上游玩,此刻身临如此险峰,也不由心惊胆战,如履薄冰;行不几步,便心中说到:“早听得来过的师兄弟们说,华山之险,五岳第一,这话倒是一点儿也不假。这山如此之高,这石壁路又窄又陡,别说是人了,就是那山间野兽,恐怕也不敢乱跳乱走!”边想边小心迈步。片刻后,众人登至南峰来了。
“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这是赞叹南峰之高的句子,写得极是得神;又传言,北飞的大雁到这南峰之顶,亦不得再过,故南峰又得名落雁峰。南峰不仅在华山诸峰中最高,也是五岳最高峰,古人尊称“华山元首”。
且说众人这一路观赏行来,对华山高险已称之不绝,此刻再登华山极顶,驻足环视间,又是一番怀游目尽。但见群山起伏,苍苍莽莽;黄河渭水,如丝如缕;北国风光,一览无遗;其时的自我,心在云端,身接天界,真正领略华山高峻险绝的阔然境地。众人比肩观望,指点风物,抒怀领略了片刻,才纷纷回神。
孟先谷又引众人往东顶松桧峰行来。松桧峰乃南峰三顶之一,稍低于落雁峰,而面积比落雁峰大。峰顶乔松巨桧参天蔽日,因而叫松桧峰。松桧峰上祭祀华山神少昊之白帝祠,建于魏晋。片刻后,孟先谷便引众进了白帝祠。祠内有一两个供奉香火的寻常老道。薛敬、姜含等六人随孟先谷、谢无量拜了几拜。拜过,孟先谷才引众人择了个大石几案,入座看茶。
众人捧杯,都吃了一口热茶。孟先谷道:“现下,咱们边吃茶边谈正事吧。听说今日之会乃是由薛掌门约起,薛掌门念我三山五岳之安危,奔走联络,倒是不易的。依我看,还是由薛掌门给大家讲几句罢?”这孟先谷虽然剑术和掌法有一定造诣,在当今武林中算的上一二流高手,但他的性情如同他的面相,粗直之中带着几分僻陋,若不是他身居掌门之位,平日里少不得给门人们发言论事,否则他还真不大愿说话。
此刻座中,同为掌门身份的,除了孟先谷,还有姜含与薛敬。此三人中,薛敬是城府野心最大、言谈最果敢的一个,而孟先谷恰是最不善言谈的一个。薛敬听了孟先谷话中的“倒是不易的”、“依我看”与说到“给大家讲几句罢?”时的犹豫神色,便即看出他口直少言谈,以至于言语间必要的客套体面都给忘了。薛敬是果敢善言辞之人,即拱手对孟先谷道:“承蒙孟掌门夸赞抬举!我等登门搅扰,也当孟掌门与谢兄热忱款待!”薛敬这话乃是给作为此刻东道的孟先谷与谢无量一个必要的恭维客套。这一句说出,薛敬便即转观向众人道:“今日在座都是而今武林中名声响当当、于事有洞察、心中多明断之辈,薛某了解到的情势,想必诸位也已觉知一二了。既如此,薛某便不再拐弯抹角,不如就抛砖引玉,请无恒、无耕两位大师讲讲十日前,少林寺山门前发生的事故罢!”薛敬在这六七人中,心思也算缜密的一个,虽然今日之会确由他约起,但此刻到底人多,所谓人心有异,他怕自己言语不周全,讲错了什么话,以至于祸从口出,便把身指少林寺的两个大和尚,让他俩把话头引出来。
且说,十日前少林寺中发生的事故确是无恒无耕今日奔走的直接原因。听了薛敬的话,无恒无耕两人对视一下,无恒便说到:“上月廿四日,我寺收到由洪州、江州、中原丐帮等四五个帮派联名书写的一封比武邀请函,函上说对方与我方各选三人于本月十日于我寺中比武。我方若输,得借一些拳经与对方看;对方若输,便给我寺一些财货。我寺正巧需要一些物用来修缮院落,也是想趁机办个无遮大会,向众人宣扬佛法,结些善缘,便应了这事了。而后我寺安排人事、起筑拳台,直等五月十日这天各派人众前来比试。却不想到了这一天,各派人众到门墙来后,与我方守门人员发生口角,之后竟成了兵刃相向的罪恶事件。辛亏当时我寺的明觉师兄竭力制止,才使双方悬崖勒马,不至于让事态过度恶化。一日后,主持师兄回思寺,欲询问当日的守门僧,却发现那日守门的,除两个即日身亡以外,其他三个早已出逃不见了。住持与各堂院长老也议了一两回,都道当日事件必然跟那几个叛逃的门徒有关。”
无恒说时,心想:“当日丢失《易筋经》一事,还在秘查,这里不说也罢。”便又续道,“我方参与议论此事的一众师兄弟,包括当日主事的明觉师兄,多数都认为,当日之事不似口角冲突如此简单,倒像有人谋划已好,想借刀杀人,让我寺人员与江湖之众恶斗,以坐收渔利。只是叛逃的寺僧,至今都不闻踪影,事情究竟如何,背后谁人左右,也还不好断言。”
见无恒止住,薛敬便接着话头道:“这少林之事,在下听闻后,便时常有想。纵观今日各武林势力,东南局势自成一盘,西南五毒教最大,但五毒教众鲜来中原生事;巴蜀之地,最大莫过青城与峨眉两派,但两派近来门户不旺,无力指画中原局势;现下武当虽是一等大派,然其掌门执事者颇是光明磊落,又素来与我五岳各派交善,想也不会有此野心阴谋;至于西北昆仑、天山等派,遥遥千里,他们也不见得有能左右我们中原局势的能耐;而我中原四岳,向来同气连枝,彼此相知,断然无此阴谋恶事。故而思来想去,这祸患当来自咱们中原内部。而今之中原腹地,除了少林与嵩、恒、泰、华四岳,势力最大者,也就开封与洛阳了。”薛敬到底不便明言,最后说出了个“开封与洛阳”,众人一听即明,开封指丐帮,洛阳指九龙镖局;丐帮乃司徒风谷掌门,九龙镖局乃南宫镜书掌门,做的是财货生意。洛阳九龙镖局与江州四海镖局,乃当今武林最大的两个镖局势力;两镖局的生意遍布南北。但九龙镖局的掌门人南宫镜书同吴越杭州的宋氏一样,都是不修武艺的儒士。
薛敬说这两个帮派,众人心中都晓得,九龙镖局重的是工商之道、钱财生意,门户内的众镖师武士也都保镖自卫而已,其在中原各州共设九大堂口,“九龙”即“九大堂口,龙行天下”之意。这么推想后,薛敬所说的阴谋家,隐隐约约地也就指向丐帮了。
听了薛敬的话,无恒道:“那日事件中,我寺缘觉师兄不幸身亡,事后我方查验缘觉遗体,发现缘觉所中暗器,极似江湖传言中丐帮门人郭解所使。另有我寺人员说,那日的另一个老者内功极厉害,疑似丐帮长老。不过,事情究竟如何,还须等水落石出之日。”无恒身为修持之人,心思却也怀善;他只指了些依据,也不断定就是丐帮所为。
见无恒终于引出了丐帮,薛敬更进一步道:“我听说丐帮帮主司徒风谷不仅为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而且又在运练‘游元归气’功。司徒风谷‘缩手掌’本就天下一绝,再待此功成后,其功力之高深,现今武林恐怕鲜有匹敌了。司徒又极力网罗势力,收纳黑道,可见其心思着实不小。反观我五岳与中原各正派,这些年来,皆都默守门庭,少有走动连结,极易为野心家所乘隙而各个击破。”
薛敬缓了口气,道:“故在下以为,一来我中原包括少林、武当在内的各名门正派应当多一些走动联络;其次是如今等必要时候,我们各派应当订立一些盟约,以防范不测共同御敌;最后,武林无主则易生乱事,而乱事生时,也无人主持,故在下以为,应推选一德高望重之人来作武林盟主,维护武林规矩。此三点即在下之言,不知众位以为如何?”
薛敬说完,众人静默片刻。片刻,姜含微微笑道:“武林该有盟主,此言之有理。但盟主之位素来干系众多,确实不易择定。但依在下之见,有此名望者,非少林性智方丈或武当同辰真人莫属的了。如确要选一位,还得问过少林武当两门,再约集三山五岳,以择定一人。这一来二去的,得不少时日啊!”
姜含心知薛敬有心盟主之位,而薛敬的声望比他姜含自己也高不过哪里去,同时姜含执掌嵩山之后,改善了与近邻少林,还有武当的关系。姜含无心争夺盟主,但也不愿见此职位落入薛敬之手,故而把少林武当提了出来。果不其然,姜含话一出,其他人又都默认了。
薛敬是个聪明人,又开口道:“姜兄说得不错,在下也正是此意!”说时,看向无恒、无耕两人道,“两位大师以为如何?”无恒道:“此事关重大,我二人需得归寺禀明主持师兄。”
薛敬见此僵局,只得转口道:“那其他两项事宜,众位又觉如何?”姜含又道:“在下之见,那两项归根到底,也同结盟差不多。而且今日之会,我们中原各名门正派中,尚有武当、峨眉与北岳恒山等未到。是否该约请他三派,到齐后再作定夺?”
薛敬道:“姜掌门之言不无道理。但俗话说夜长梦多,我只想等武当、峨眉、恒山等都到齐,得费多少时日去?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等相聚的四派先定个盟约,也未为不可。”薛敬说时,看向无恒和孟先谷等人,问到,“诸位以为如何?”
孟先谷沉默半晌,开口道:“大家远道而来,也不容易,总不能空手而归吧,故而薛掌门之言也有道理。”姜含道:“孟兄薛兄所言有理。只是这盟约要立,可不得细想一些条款出来?”薛敬即道:“这一点在下亦有所预备,行前拟了几条,可供在座的诸位参阅。”薛敬转头向薛祖华,道了句“华儿,将那纸卷拿出来”,薛祖华随口一应,便从袖口内摸出了一卷黄纸。薛敬将纸卷接过手,打开来递与众人。众人传看一遍,见上面写有“入盟之一派,因遭江湖别派攻击而呼救者,其他入盟各派皆应竭力赶往救助之。入盟派之子弟门人,遭他人攻击有危,其他各派门人子弟遇见者,当竭力救助之。涉及入盟派利害之重要事宜,入盟各派皆不得私议独行或与别派串通授受……立此盟誓者,天地为鉴,如有违背此义、谋私祸众者,其他各派聚而歼灭之”等字样。孟先谷看毕,心道:“薛敬想的这几条,倒是可行的。”姜含也心道:“这条款写得倒是中肯,真能依此盟誓,却也可以……想是他泰山独处山东,怕孤立无援而心生不安了。”
众人传看罢,无恒、无耕道出“如不违背武林公义,不损正派利益,这盟誓倒是可以”等语,其他诸人也大体认同了。
话再说回洪州。
众人相聚之日——五月十九日,黄昏。滕王阁东三里赣江右岸的一处小旷地。
酒席后,各帮人众已各自行散去。侯孝康领着一众从属入了客栈后,酒意发作,顿感客房闷热。侯孝康与身边从属吩咐了一声,教他们自行歇息,便一人独自奔行到了赣江畔。
其时夜风吹拂,热气稍减。侯孝康左手握剑右手下垂,独立江畔,迎着丝丝夜风,望着浩瀚江面,不觉又思潮起伏。
望了片刻,远处的江面渐渐昏暗,几至不见,而侯孝康心头杂念,却仍不平息。
侯孝康握着佩剑的左手猛地一紧,右手刷地一下把剑拔出。剑拔出鞘后,侯孝康刷刷刷地一连七八招,快速挥舞了出来!以一招“松柏长青”停住后,侯孝康脑海中出现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心中自语:“…先前我只道小师妹温柔善良又钟情于我,是我可当伴侣的人选,却不想自见了唐玉宣后,日日夜夜,诸事消去时,脑中便都是她的相貌!不知不觉,衡山中的小师妹竟给忘了干干净净了!”
又刷刷刷接连使了“太白醉意”、“一叶知秋”、“直捣龙庭”三招后,心中道:“只是,她唐玉宣看我时,眼神总是一扫而过,这是于我无心,有意回避的了!”侯孝康想时,闷气顿生,猛地使出“铁锁横江”、“仙人指路”、“顺水推舟”三招后,又道:“我不该三心二意,辜负师妹,但要想忘掉眼前这人,又谈何容易呀…”
侯孝康想时,更加心烦意乱,便又时而腾空时而落地,急孟迅捷地挥出了五六七招。“定海一针”这招停住后,心中道:“我年岁较唐玉宣要大出一二岁,但以那日所见的她的武学功力,我这等武当的寻常功法,便是再练一二十年,也未必能胜得过她!我练了又有何用!?”侯孝康顺着剑势,左掌一推,以一招“惊涛拍岸”一掌将一棵小树击断。
掌力喷出,小树折断,侯孝康闷气稍缓,心又道:“我爹爹是个忠厚死板的人,若想说动他,领着身边的那些个元老、管事,让衡山自立成派,恐怕是很难的了!想依仗他来成事,得何年何月去?”刷刷刷胡乱使了两三招后,自道:“但不靠我爹…我武功不够,资历也没什么,要想成就霸业,显身武林,又谈何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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