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骚与君子行方正(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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誊写了大半年的陈年旧案卷宗。
——
要真说起对岑黛的知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荀钰细细回想起来,其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似乎是在某日某时某刻,他突然发觉岑黛十分符合他自幼幻想出来的那一道妻子的轮廓。
就好像清晨时候、林中迎着初阳而生的露水,亦好像是昼夜交替、光影相织,一切感情的转化都发生得无比自然,却又璀璨夺目。
荀钰渐渐地习惯了有岑黛在身旁的生活,她是同荀锦和一众亲人一样的,能够叫他觉得心头温暖的“彩色的人”。
当那一道属于妻子的轮廓完完整整地套在了某个女子身上时,他的态度便从最初的随意改换为了非她不可。
可他需要等待,身后有祖父推着他前行在权势的道路上,那条路艰辛又陡峭,他根本就不敢懈怠半分,更不敢遵循心意去向祖父和盘托出自己的心事。
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曾从岑黛眼中看到一分一毫“变质”的情绪。
他苦恼地发现,自己似乎低估了她心中的那个秘密的重要性。
然荀钰向来是个极尽果决冷厉的性子,一旦发觉岑黛心中有更加重要的事物,便开始琢磨着如何利用着这一份重视、并联系时局,及时织出了一张大网。
祖父曾夸赞他会举一反三,他虽不懂人心,可根据自己的见闻,依旧营造出了自己的优势。
既然岑黛想要逃脱牢笼,那么他就为她打开那扇门。
她于闺中待嫁却无有归处,那么作为逃脱牢笼的报酬许给他,又有何不可?
一个敢随意,一个敢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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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许久,荀钰对岑黛也愈发熟知了解。
岑黛骨子里,其实是一个爱笑、却又怕死的小姑娘。
可就是这么一副性子,却在最后局势恶化的时候为他流过许多眼泪、更曾因为忧心他在牢中的安危而彻夜难眠。
她学会了低下头求人,敢冒着未知的危险为他奔波游走。学会了相思和眷念,从一只无忧无虑的小金丝雀,成长为了棋局上不可忽视的明灯、以及连接所有棋子的枢纽。
有时候荀钰会想,或许不是他早年为岑黛编织了一张大网,而是岑黛在地上画了一个封闭的圆圈,他自个儿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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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悠悠胡思乱想着这些的时候,荀钰正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万里无云的蓝天。
他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拿着手指叩着桌案,下一刻听见门廊外传来脚步声,愈来愈近。
脚步声突然顿住,下一刻岑黛忽然从窗台下“嗖”地站起身来,眉眼弯弯道:“师兄!”
荀钰面无表情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淡道:“多大的人了?这是子锦小时候才会玩的招数。”
岑黛撇撇嘴,扒拉下他的手,径直走进屋来,唉声叹气地坐在了荀钰对面。
荀钰给她倒了一杯茶:“怎么了?”
岑黛愁眉苦脸:“我突然发觉自己年岁渐长,撒起娇来自己都没脸看。”
荀钰于是安慰她:“还是小姑娘,永远都是小姑娘。”
岑黛眼睛一亮,忙道:“果真?”
她扯了扯自己身上青莲色的衣裙,继续道:“我今儿选了布料,着人为宪之和宝瑜裁作新衣裳。瞧着宝瑜小小的一个人儿,穿的都是各种粉嫩颜色的衣裳,突然想起来自己有好些年没穿过粉色了。”
荀钰终于回过神来,这妮子分明是早有打算,故意装模作样地给他挖坑跳。
他正色道:“粉色娇嫩,你现下不合适穿那种颜色了。”
多年过去,他说起话来依旧如当年一般耿直得无情。
岑黛早已习惯,当即翻了个大白眼,道:“我独独只在家里穿着试试,又不穿出去。师兄若是觉着不合适不想看……”
荀钰连忙握住她的手,郑重道:“想看。”
岑黛将他心口不一的臭毛病拿捏得死死的,现下换上笑脸,高高兴兴地就去屏风后换衣裳了。
再出来时,她已经换上了一身藕粉色的对襟长衫,下面是白色织金马面。一如当年的娇俏模样。
荀钰眼里带了暖笑,先一步开口道:“很漂亮。”
岑黛扶了扶头顶的?髻:“还得换个发髻才是。”
她径直坐在梳妆的桌案前,笑吟吟地看向荀钰:“师兄来挽发髻?”
荀钰纵容地叹了口气,从袖袋里熟稔地掏出一把桃木梳来,起身上前替她解发髻、梳发。
他眼底盛满了年轻时候见不着的温缓,熟练轻柔地为她绑发髻。
——
曾经有人闲来无事谈及荀、杨两家的姻亲关系,顿时引起内阁内一阵骚动,引得不少年轻官员跟风在暗中谈论,猜测荀首辅当年是如何将杨家人的掌上明珠给扒拉到了自己怀里。
也有人好奇依着自家首辅那寡淡性子,不知得有多喜爱那位宓阳郡主,才做出了主动求娶的举措。
荀钰某日无意间听见他们嚼耳朵,当即面色不变,转身就布下了更多的政务。到了第二日,果真就无人再议论荀家家事了。
他折腾完了一众年轻人,又忍不住去思索那些疑惑的答案。
喜爱?或许那场心悸并不多轰轰烈烈。
只是荀钰有时候却忍不住想,若是真的能够就这样相守共度一生,待到白发苍苍时,或许他也依旧能够保持最初时的心动。
柴米油盐、能够看得到尽头的后半生……这从来都不是荀钰想要的,可他同时也知道,所有感情的淡化都无法避免。然而同岑黛在一起的时候,他每一日都能得到不一样的满足和愉悦。
或许是因为岑黛能忍受他的寡淡,他也能忍受岑黛的娇气。亦或许是因为彼此之间经历过生死,互相都能理解旁人听不懂的笑话和趣事……
冷静自持了一生的荀首辅思忖着,或许这就是他对岑黛的喜爱。
不够盛大,也不够热烈,却时时都期盼着能够天长地久。